滿滿與姜無難成親了。
可滿滿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她前不久剛聽聞西域遭了刺客,攝政王深受重傷失蹤不見的消息,心中每日都如萬蟻啃噬一般焦心。
還不等她捋清楚,在此時此刻,她與無難的成親之夜,她被揭開蓋頭後,第一眼看見的卻不是夫君姜無難,而是「重傷失蹤不見」的雲迦。
滿滿雖然很高興雲迦平安出現,但顯然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她坐在喜床上久久沒有反應,只有一雙眼睛從雲迦身上,逡巡到了他旁邊的姜無難身上。
「你們……什麼意思?」
她一出聲,雲迦便下意識垂下了眼帘,可立馬意識到不該如此,有些惴惴地看向她。
她詭異地發現,這眼神竟含羞帶怯。
還是無難柔柔地開口:「滿滿,我知道你心中其實早就放不下雲迦了。」
滿滿大驚,下意識就要站起來反駁。
他卻抬手制止了她,繼續道:「我不應該自私地將你鎖在身邊,更何況,將來若我有個萬一,我希望還有個人代替我一直陪伴著你。」
「所、所以?」滿滿的表情愈發驚嚇,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
「所以。」姜無難深吸口氣,揚起笑容,「單明玉所言極是,我願與雲迦二人共同成為你的夫婿,多一個人愛你,我也放心。」
「你偷看了我的信?你胡鬧!你們怎麼能這麼做,我從未有過這種想法。」滿滿瞪著他說完,轉頭又瞪向雲迦,「還有你,你堂堂西域攝政王……」
雲迦脫口而出:「我願意!」
「……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門外兩人險些被撞上鼻子,面面相覷了一番,姜無難看出雲迦的低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急。」
雲迦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怪異,心中生出佩服。
他才是新郎官,新婚夜被妻子趕了出去,還有心情安慰情敵。
無難似是看懂了他的吐槽,扯了扯嘴角,既然好心安撫不聽,終於讓雲迦見識了一次他的毒舌:
「還看我?你魅力不夠,好生反思一夜吧。」
「……」
……
過了三朝回門後,顧忌著姜無難的真實身份,不好久待京城,兩人最終決定啟程回麟州,那也算是他的家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並沒有一個固定的路線,都是想到哪便去哪,像旅行似的看遍了風景。
倒是滿滿心中有些疑惑。
雲迦不見了,難不成是回西域去了?
可每每她想問無難時,剛張口便又憋了回去,免得他又提起之前那個事來。
姜無難看在眼裡,就是不主動說,只是含笑看著她,有時候輕飄飄來上一句:「滿滿可是有事要問我?」
就這樣,直到途中在一處別院臨時落腳時,她才終於忍不住。
「無難,雲迦呢?可是回了西域?」
姜無難心道:來了,魚兒終於上鉤了。
他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難免有些失落。
「滿滿終於想起問他了,唉,那日……不成,他心情沮喪萬分,我倒是勸過他就此返回西域,做那萬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可惜啊……」
他故意話說一半。
滿滿緊張地攥緊了裙子,追問道:「什麼?」
「可惜他軸,舍不下你,又覺得惹你生厭,於是一路跟隨,打算終生不現於人前,暗中保護你。」
「我哪裡厭惡他了?他在哪兒?我讓他回去。」
說著,滿滿便要起身出門找雲迦說去。
無難抓住她的手,力道輕飄飄的,將她拽來自己這側坐下,沒有鬆開她的手,只是捏在掌心把玩。
「你找不到他的,他武功那麼好,只是他這一個月來,未見打尖住店,許是躺在房頂、窩在樹上、縮在檐下……」
他越說,滿滿的小眉頭便蹙得越緊。
「啊!」他忽然微提了音量道,「今日夜間好像有雨,還未入夏,雲迦那般一根筋,怕是不管不顧,淋著雨,守著你呢。」
說完,他沒管滿滿擔憂和懇求的眼神,兀自起身離開了。
他們兩個雖成婚了,但並未同房,主要是姜無難毒素尚未完全拔除,他身子骨又虛,還不能行房事。
天知道當時元川一本正經說出這話的時候,兩人臉紅得跟兩隻熟了的蝦子似的。
姜無難說得確實不錯,入夜,翻來覆去的滿滿睡不著,便聽見有雨點落在外頭霹靂啪啦的聲音,起初還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沒一會兒便跟瓢潑了似的。
懷裡的被子都快被她絞爛了,她終於是低咒了一聲,噌地起床衝到窗邊推開窗戶。
雨點兜頭襲來,嚇得她又往回縮了縮。
緊接著她朝著外頭漆黑的夜色喊了一聲:「雲迦!阿……雲迦,你給我出來!」
話音被雨水吞沒,卻沒有其他動靜。
就在滿滿胡思亂想著:他可能壓根不在,是無難唬我;還是他不想見我,不會出現的時候。
門被輕輕敲響。
她愣了一瞬,意識到了什麼,下一秒立即跑了過去將門打開。
門外的人衣衫單薄,渾身濕透,髮絲一縷一縷的,還在濕噠噠地往下滴水。
「你、你快進來,怎麼這麼笨,下雨了也不知道躲的麼?」
滿滿將他拽了進來,急急忙忙找了張乾淨的布巾。
可剛轉身,便見他沒有坐在有軟墊的榻上,而是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身上衣衫因淋雨打濕了,有些垮了,緊貼在肌膚上,畫出一道道紋理。
時間好像都慢了下來,滿滿一步步走過去,緩緩蹲下,「你坐在地上做什麼?」
「我以為……滿滿厭惡我。」
「怎麼可能?」她幾乎是緊接著尾音道。
眼前的人即使淋了雨,也不影響他的俊美無儔,只是脆弱破碎的眼神,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狗狗。
滿滿覺得自己不應該逗留的,可眼神卻控制不住盯著那一顆歇在他睫毛上的水珠,他眨了下眼,水珠滴落在那一縷從脖頸探入胸前衣衫的長髮。
她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抓著布巾的手一緊便要站起身來。
可雲迦卻忽然一反常態地拉住她的手腕,將她輕輕一帶,她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落入他的懷中。
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濕熱的感覺黏乎乎的,卻隔不開他劇烈的心跳聲。
他的目光炙熱中帶著濃濃的祈求,仿佛要將滿滿吸進去。
「既不厭我,便愛我吧,求你。」
明明是低聲輕訴,卻震耳欲聾。
雲迦的手指輕撫上她的臉,從她的耳畔滑下,慢慢捧住她的臉。
窗外風聲很大,屋內卻好像只有夜晚的靜。
他沒有急切地吻下去,而是看著她,離得很近,仿佛在給她選擇的機會。
片刻後,滿滿顫抖著閉上了眼,朝他揚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