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陡然打開,滿滿收勢不及,一下子撞進了門中人的懷裡。
裴肆及時托住了她,目光如柔絲般飄繞在她周身,兩人拉開距離。
「處理好了?」
「嗯!」滿滿一進門又恢復了本性,鼓著小臉,拍了拍胸脯,全然沒有注意到二人之間的距離。
她激動得想大聲說話,偏偏又得忍住,於是一把抓住裴肆的胳膊,高興地壓低聲音道:
「我們應該是成功了!我進來前看見他們對六表哥的態度有所轉變,果然如你所想,只要杜堅那群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六表哥再將姿態放低一些,大部分人都不會揪著他不放的。」
她眉眼彎彎的,眼中亮著光,發自內心的喜悅輕易地便能感染身邊的人。
「阿肆哥哥,你好厲害!都是一樣的腦子,你怎麼能想這麼多?」
「謝謝你出謀劃策,如果你這次沒在這兒,以六表哥的智商,說不定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
裴肆被她崇拜地望著,聽著她誇獎的話,胳膊上的觸感,好像是柔軟的柳條纏繞上來,讓他分心。
自從蕭靖丞在他面前揭穿滿滿對自己的感情後,本壓抑在心中的情感張牙舞爪地肆意生長。他私心覺得蕭靖丞說的是真的,於是再看滿滿的一言一行,仿佛都能尋到對自己的仰慕。
「不必謝。」他笑了一下,「一切都是因為你。」
他的表情很認真,仿佛這是他應該做的。
滿滿一愣,眼睛不自然地飛快眨了幾下,耳根突然有些熱熱的。
——是因為他是我的六表哥,所以才會不計前嫌的幫忙嗎?
裴肆的心意,即使曾被拒絕過,也讓她無法忽視。
她倏地覺得掌心下的衣服發燙,慢慢鬆開了抓住裴肆胳膊的手。
裴肆沒注意到她的彆扭,細聽外間似是沒那麼吵了,「我們走吧。」
「嗯。」她輕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離開。
經此一事,蕭燊宛如一夜之間真正成熟了,不僅一連數天帶傷親力親為督建堤壩,還下到村里監督工人們替百姓重修房屋,甚至親自盯著粥鋪施粥,忙得不亦樂乎。
他實在走運,上次墜崖只受了些皮肉傷,最嚴重的不過是腿骨有些錯位,但有滿滿在,連大夫都不用請。
所以他並非追究張勇與老莊兩人的罪。
巧的是,張勇是那批嚷嚷著要「加入金袖軍造反」的災民中的中流砥柱之一,經過此事後,也暫時放下了芥蒂。
百姓們知道了,愈發感恩戴德。
更讓人驚訝的是,他與嬰盛雪的關係也莫名突飛猛進。
明明已是成婚兩三年的夫妻,如今竟忽然有了些小情侶的感覺。
時不時小臉紅一下,眼神飄忽東看西看,就是不看對方,一開口就是結結巴巴。
偏偏這些行為都是蕭燊這個大男人做出來的,嬰盛雪被他再三勒令躺在床上休養。
「聽說王妃那日處理好王府前的事後,馬不停蹄地趕去鷹喙山,因路滑崎嶇,她直接棄了馬車,徒步上去的。」
「何止呀,後來王妃得知王爺墜崖,急得差點當場暈倒呢。」
「不不不,分明就是立馬轉頭跑去懸崖底下尋王爺!」
滿滿坐在石桌邊,撐著下巴聽一旁的幾個小丫鬟七嘴八舌的討論,聽得津津有味。
「你們這算什麼?」一個丫鬟故作神秘地環顧了一眼四周才道,「我表哥說,王妃找到王爺時,王爺整個人跟從泥坑裡出來似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可怕王妃嚇壞了。
王妃不顧髒污,抖著手親自扶起王爺,才喚了幾聲便將王爺喚醒了。」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呀……嘻嘻嘻。」她忍不住先笑了幾聲,「王爺醒了,一見到王妃就撲上去抱住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滿滿聽得稀奇,不禁追問:「六表哥還哭了?!他說了什麼話?還有沒?」
丫鬟討喜地笑道:「小郡主可得答應不許告訴王爺,不然奴婢要受罰的。」
「我保證不告訴,你快說。」
「王爺好像是說了什麼『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掉下來的時候,眼前划過的全是你與瀅瀅的臉了,我才知道我早就不怨懟這門親事了,我是喜歡你的,平時都是我裝出來的,就是怕你怪我沒用』……哎呀,再多的奴婢都不好意思說了。」
丫鬟繪聲繪色地說著,眾人面上都是羨慕與高興,畢竟主子間感情加深是件好事。
「你們在說些什麼?」
說什麼怕什麼,一群人嘻嘻哈哈時,蕭燊的聲音忽然從院門外響起。
「見過王爺。」丫鬟們訥訥地行禮。
滿滿趕緊起身,一邊說話,一邊背著手朝丫鬟們擺動。
「我們就是聊天解悶,六表哥找我有事嗎?」
丫鬟們如蒙大赦,急忙作鳥獸散了。
蕭燊一直看著她們走光,臉都是黑的,一半是因為這段日子到處跑曬的,一半則是因為……
「你們方才說的,我都聽見了。」
「嘿嘿,是嘛?」滿滿撓撓頭,憨笑兩聲,年幼時和蕭燊隔閡雖有,但也沒有多深,分別很久,這次再見,又經歷了大事後,過往的一些嫌隙都是小打小鬧,如過眼雲煙。
雖比不過她與其他表哥的關係,倒也能與之友好相處了。
「六表哥別和她們計較,都沒什麼壞心思的。」
「我在你眼中是和丫鬟計較的人?」蕭燊扯了扯嘴角,還是有些彆扭,「我來是想問你,你之前說王妃這胎有些危險……」
見他說正事,滿滿示意他坐下,還倒了杯茶水給他,但他此時滿心都是妻子和孩子,並沒有心思品茶。
滿滿肅了肅神色道:「幸運的是雪姐姐身體底子不錯,這般折騰也沒出什麼大問題,只是畢竟勞心傷神,又四處奔波,有些動了胎氣。之後不能再勞累了,情緒也要注意,不能太激動。」
「好。」蕭燊鄭重點頭,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你該叫她六表嫂的。」
滿滿失笑,「對,六表嫂。」
當時剛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再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的蕭燊,像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脈。
他何必自囿?與其過分在意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而終日陰鬱,不如憐取眼前人,他擁有的,本就是最好。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滿滿身上,話鋒一轉:
「裴肆怎麼在這兒?他在南暻處境有多艱難,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