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
滿滿興奮地跑出去,伸出手去接漫天飛落的雪花。
不知什麼時候,她臉上僅剩的一點嬰兒肥也消失不見,終於徹底長開了,亭亭玉立。
姜無難慶幸自己這一世終於見到了。
這是他上下兩世第一次動心的人,上一世他視她為仇敵,對自己的心意避而不聞,到死才知。
這一世,他見過她換牙時說話漏風的模樣,見過她微卷的短髮變長,與她一起走過很多的地方,還短暫地與她相愛了一場。
便是死在此時此刻,自己也會是笑著的吧。
「無難,我能堆兩個雪人嗎?」滿滿比劃了兩根手指朝他喊。
他笑著點頭,「行啊,但若是著涼了,我可是會找你麻煩的。」
滿滿愉快地歡呼了一聲:「放心吧,不會的!」
他站在檐下微微抬頭,世界一片雪白,眼中顏色唯有滿滿。
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揉碎的白雲,被他的小天仙又攏到了一處,做成了一個他,一個她。
*
江疏禾這些日子以來總覺得不太對勁,她跟著元川回了麟州,兩人之間卻莫名地好像多出來一些隔閡。
雖不至於鬧掰,但不僅見面少了,就連說話也似乎避著她似的。
難不成快成親了,元川太過緊張?
或是有什麼糟心的事情,他瞞著自己,免得自己也跟著擔憂?
思來想去,怕是只有姜無難的身體了,再加上數日前,分明是一起去的上京,回來後姜無難便閉門修養,誰都沒見了。
難不成更嚴重了?
江疏禾今日便特地做了幾個菜送去給元川,想著兩人把話說開來,若是有什麼事,夫妻也本該一起分擔的。
可是到了門外聽見的第一句話就讓她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元神醫,這任務能不能換個人去啊?小郡主前日都懷疑我了,我不會梳好看的髮髻,做出來的飯食也只是勉強入口……」
江疏禾皺眉,什麼任務?怎麼和滿滿扯上關係了?
元川:「既已穩定住她便無事了,之後的飯菜我會派人提前送去。」
「又不是我穩住的。」姜七又是難過又是高興道,「雖說小郡主失憶了,但一瞧見少主就信了,我說十句,抵不過少主咳一聲。」
說到這兒,她偷看了一眼元川的表情。
「元神醫,這些天我都不敢單獨見少主,若是小郡主恢復記憶了,會不會怪我們啊?」
她越想越怕,「若是她遷怒了少主可怎麼辦?」
「行了。」元川不耐煩地打斷她,「你只需要照看好他們,總歸都是我的主意。」
「好吧,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少主好……那我先走了。」
姜七揉巴揉巴心緒,走出去尚未拐過垂花門,便遇上了一臉嚴肅的江疏禾。
她雖說排名第七,但向來不出危險任務,做的更多的是傳遞消息,所以很少露面。
「江姑娘,有什麼事嗎?」
不過一會兒,姜七哭喪著臉離開,江疏禾再次到了元川的書房門口。
「進。」
元川抬頭,發現是未婚妻,先愣了一下,再看見她手上的食盒,笑著伸手去接。
「我一個大男人,餓不著自己的,你何必還特地……」
他揭開蓋子端出來,觸手卻發現早已涼透了。
江疏禾直勾勾地看著他,「滿滿在哪?」
「你知道了。」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元川鬆手坐回去,淡定地回望她。
然而脾氣再好的江疏禾在得知了他做的事情後,再看見他這個表情,也不得不冒火了。
「你竟然趁著滿滿失憶,騙她和無難兩情相悅是私奔的!你還將他們關起來……」
元川忍不住辯解:「我沒有關他們。」
「是,你沒有關他們。」江疏禾猛吸一口氣:「你明知道滿滿還差兩個月才及笄,你讓他們孤男寡女住一個月,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名譽?」
元川不說話,上輩子他與姜無難數年不見,到死前也沒能重逢,是他最大的遺憾。
他重生後,雖然不知道這一世的無難為什麼會這般喜愛殷滿滿,但總歸這一世的滿滿不壞,無難又喜歡,他便盡力撮合。
不過,他這種知錯犯錯的態度瞬間便讓江疏禾怒了。
尤其她是女子,站在滿滿的角度,只稍微設想一下便覺得頭疼。
高門教養及時地讓她意識到自己得冷靜下來,勸服元川,至少先把滿滿所在的地方搞清楚。
「感情不是你這般勉強安排便能成的,再說了,如果滿滿真的愛上了無難,你明知道無難的情況,萬一……」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刺激到了元川,他驀地站起身來,突兀的動作打斷了江疏禾的話。
她一抬眸,對上元川的眼神,冷得她不禁退了半步。
「怎麼不能成?當初我對你避之不及,還不是你死纏爛打,追著我跑,這不是勉強?
放到他們身上便不行了?你根本不知道無難為了她都付出了什麼,還是你打心底覺得無難是個病秧子,早晚會死,便配不上她這個千嬌萬寵的小郡主?!」
江疏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口像被扎了一刀,可骨子裡的高傲讓她在此時絕不服軟,梗著脖子看他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元川一時上頭,車軲轆話全說出來後便立馬意識到不好。
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他看面前的江疏禾眼眶都已經憋紅了,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些抬起手……
江疏禾後退了一步,眨了下眼,一滴淚控制不住地落下來,她立馬抬袖子擦掉。
「原來在你眼裡我是這種人。」
「不……」
「我明白了,你是因為被死纏爛打煩了才說娶我,你覺得我們是勉強。」
「沒……」
江疏禾笑了一聲,涼著嗓子陰陽怪氣地道:「哪裡是你和姜無難配不上我和滿滿啊?是我們配不上你們這般清風霽月的人才是!」
她話說完,扭頭就走,走了兩步又回來。
元川剛想說話,她卻將桌上的菜又裝回了食盒。
「不勉強神醫吃我做的菜了。」
「……」
元川知道,江疏禾本就是太傅府上最嬌貴的嫡女,從當初跟著他風餐露宿,到如今為了他洗手作羹湯,足見真摯。
再想起她以前治燒傷時,不管多痛都沒有哭,今日自己說了兩句話便讓她掉淚了。
這一瞬間,叫他心痛,這姑娘流的哪裡是淚,分明是燒融了的鐵水。
他抬手打了打自己經常管不住的嘴。
可是無難和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