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難快來、快來～」
滿滿歡快的聲音比林間鳥兒的低鳴還好聽。
木門被從里打開，姜無難披著一件大氅出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就連眼底都是愉悅。
還不等他說話，一隻小手便往他掌心鑽。
他下意識地張開再握緊。
「不是要你牽我。」滿滿嘟嘟嘴，「我的手涼，是要你拿這個。」
他這才發現掌中多了一根線，不解地看了看，線的另一頭連接著一根樹枝，樹枝支撐著不大不小的簸箕；傾斜的弧度下撒了一小把米粒，是一個略顯簡陋的「陷阱」。
「你要抓鳥？」
「對呀。」滿滿拉著他躲在門後，「快快，我們守在著，你進去些，別著了風。」
「好。」
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他倒真的被拉著蹲在了門後，只是壓根不是個稱職的狩獵者，視線全放在了滿滿的身上。
「這幾天被這隻臭鳥吵得睡不著……」滿滿嘀嘀咕咕。
「你冷不冷呀？若是冷，便我自己守著吧。」
「不冷。」
「真的？」
第一天的頭髮她梳得不好看，更確信自己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便叫了小七來梳，結果小七的手藝竟然更慘不忍睹。
姜七頂著滿滿疑惑的眼神，分辯說自己是個女護衛，不會梳妝打扮再正常不過。
怕滿滿不信，她還當場打了一套拳，恨不得把自身功夫都展示一番，看得滿滿哈哈大笑。
姜七怕了，後面除非有要緊事，平時連人影都見不著。
所以滿滿這幾日的髮髻都是姜無難梳的。
即使麻煩，他也甘之如飴。
此時滿滿抬頭望著他，兩鬢垂著的小雪花配飾襯得人天真無邪，垂髻以碧色絲帶扎著，露出玉白小巧的耳垂，大大的杏眼裡漾著水色。
她的眼睛太乾淨了，仿佛能一眼望到底。
被這樣的眼睛看著，姜無難覺得此時的自己有些不堪，便抬手去捂。
「你做什麼呀？」滿滿抱怨著一把薅下來他的手，發現他手冰涼涼的，猶豫了一瞬，用自己的兩隻小手包住了。
說來也怪，之前姜無難在窗口見她一個人折騰得開心，時不時轉頭過來對視一眼，他便也開心。
這有些涼的秋天，又在山林里，滿滿的小臉紅撲撲的，手也熱乎乎的，此時捧著他的手，溫度能傳進他的心裡。
「你的手這麼涼，還說不冷。」
「……冷。」他勾起笑，「謝謝滿滿給我捂暖和了。」
滿滿便也笑，「嘿嘿～不用謝。」
他餘光掃到了什麼，示意滿滿看。
滿滿疑惑轉頭。
那簡陋的捕鳥陷阱下，有隻巴掌大的鳥兒揣著翅膀，撅著屁股，鑽了進去，搖頭晃腦地左右看了看，才低下頭啄米吃。
她緊張得抓著姜無難的手都用了些力。
「快些拉、快些拉……」
她晃了晃他的胳膊，下一瞬，姜無難聽話地一拽，簸箕罩下，發現中計的鳥兒急得撞來撞去。
「抓到啦！無難你真厲害啊！」
她誇得不甚走心，因為已經像個小炮彈一般沖了出去，「叫你嘰嘰喳喳的吵我睡覺吧？這不就把你逮住啦？」
姜無難笑眯眯地看著她把小鳥抓在手裡，道：「它個頭太小了，沒什麼肉。」
「小些才可愛呀～」滿滿答道，又震驚地望過去，「什麼肉？我又不吃它！讓它陪我玩兩天再放了它。」
說著，她點了點小鳥的腦袋，「乖乖的哦，這是你吵我睡覺的小懲罰。」
她的表情實在生動，引得姜無難笑出聲來。
於是姜無難又尋了根線，拴在小鳥的腿上，整日看她與小鳥玩兒、與小鳥說話，倒也不覺得無趣。
然後她又把在附近找到的好看的花兒移栽到了院子裡，時不時要過去瞧一眼。
可實際上滿滿有點無聊了。
山裡的景色是好，空氣也好，但她愛熱鬧，又因為自己「失憶」，不敢輕易說出去，每當興起出去的念頭，再看見了姜無難寵溺的眼神後，她便覺得過意不去，好像自己是個負心漢。
這日她又蹲在花面前嘀嘀咕咕了半天，待回過頭時，發現姜無難一見她回頭，就立馬別開了臉。
「無難，你怎麼了？」
「花兒終於被你養死了？」
「你怎麼這麼說？我的花兒好著呢。」滿滿噘著嘴。
姜無難淡定地放下茶杯，「哦，那你怎麼想起我來了？」
滿滿歪了歪頭，忽然笑出聲，「你吃醋了？因為我光看花兒，不看你？」
「沒有。」
滿滿偏偏湊上去，要他看自己，還笑著戳穿，「你就是吃醋了！」
「不過一朵花兒罷了！」他硬邦邦地道，不想承認自己這短短數日已這般患得患失。
滿滿眼珠一轉，直接上去兩隻手捧著他的臉掰正，想讓他看自己。
兩人較著勁兒，他的嘴便被擠得嘟了起來。
「哈哈哈！」滿滿從未見過他這樣，覺得有趣，笑個不停。
「一蠻蠻！」姜無難喊她名字，卻變了音，也不知怎麼想的，氣急敗壞地上手去撓她痒痒。
滿滿被癢得直縮身子，手也鬆開了，腳步一亂，徑直朝他腿上坐了下去。
他第一反應便是雙手圈住了懷裡的人。
滿滿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順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了他的懷裡，像只小貓一樣。
「你抱不動了就說哦。」
姜無難唇角往下壓了壓當沒聽見，下巴在滿滿的發頂上蹭了蹭。
滿滿偷笑。
懷裡的人動了動，下一秒，姜無難整個人都僵住了。
滿滿仰頭，溫潤的唇在他下巴上碰了一下。
見他像被定身了似的，實在有趣，便又往上了些，在他的側臉靠唇角的位置親了一下。
「滿滿……」
「嗯？」
姜無難眸中的依戀如同濃稠的夜色，心中複雜的線團被她撥得更亂，終是緩緩低頭，先是虔誠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語氣纏綿悱惻，又像是在向諸天神佛祈求：
「我愛你……我想多愛你一天。」
「只有一……」天嗎？
她瞪著眼睛，佯怒的話尚未說完，已經被他用唇舌堵了回去。
滿滿並未拒絕，雙手側著環過他脖頸。
甜軟的香氣仿佛在二人之間氤氳著，過了一會兒，滿滿紅著臉靠在他的胸膛處。
他的懊惱和後悔不為人知，就聽見滿滿像是下了什麼很重要的決定：
「無難，我們過段時間就回去吧？我總覺得，只要再求求，我爹娘一定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還有你的身子，一直留在這裡，更不適合休養，我們回去試試吧？」
說完，滿滿就想抬頭去找他的眼睛，卻被他擋住了。
「……好。」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真的嗎？什麼時候出發？」滿滿激動地問。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過一天吧，馬上就要下雪了，等雪停了再離開。」
「好！那我今天就先把小鳥兒放咯～」
「是該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