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話:樹洞之夜,路在前方

  在天氣晴雨不定的丘陵山林,如果你在天黑之前沒有找到可以借宿躲雨的地方,那就真的完蛋了。

  特別是這兩個人現在還帶著個昏迷的傷員。

  丟掉了被撕得稀碎的帳篷後,吉奧只用背食物和水,果然一身輕鬆。時不時幫蘭克背一下鳳凰,兩人的行軍速度果然也大大加快。

  秋風再次吹來,山葉瑟瑟聳動,天地間的規律對人類來說沒有絲毫的同情。

  已近黃昏。天,又要黑了。

  如果生一堆篝火,再加上簡單的鋪蓋衣被,倒也可以勉強湊合一晚。

  但烏雲聚集,想必一場秋雨勢不可免。

  「如果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今晚可就懸了。」吉奧道。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今晚的確是懸了。」蘭克也無奈道。

  蘭克最擔心的是鳳凰。兩個年輕力壯的勇士,穿著雨衣隨便找個樹林將就一夜也是沒問題的,但鳳凰怎麼辦呢?雖然生命體徵還好,但由於一天一夜沒進食,昏迷前又消耗了大量體力,營養跟不上,此刻她的臉已泛蠟黃了。

  「老大,天越來越陰了,也越來越黑了,我們該怎麼辦?」蘭克問道。

  「蘭克,你見過螞蟻搬家沒?」吉奧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到山上去?」蘭克立即領會到了吉奧的意思。

  「沒錯,不僅是山上不易積水,而且說不定還能找到個岩洞避避雨。」吉奧道。

  二人停止了前行的腳步,側步上山。

  天空已完全昏沉,山雨也隨之而來,雨勢漸大,兩人仍然沒有找到可以躲雨的地方。

  丘陵地帶,山不太高,兩人已登上山腰,山中的流水匯聚成一條小溪,從兩人身旁流過。吉奧手握黑刃,在前面披荊斬棘開路,秋風漸緊,溫度驟降,蘭克摸了下鳳凰的額頭,有些燙了。

  「老大!鳳凰發燒了!」蘭克慌道。

  「你看前面!」吉奧往前一指,「天無絕人之路!」

  前方是棵大樹,大樟樹,大到你無法想像。更很重要的是,這棵古老的大樹底下,有個巨大的樹洞。整棵樹活像一把大傘,覆蓋著這個樹洞。蘭克看了一眼腳下,發現自己正踩在大樟樹暴露在地面的根上。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句話沒說,拔腿就往前跑。蘭克的兩條腿雖然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卻也不比吉奧慢多少。

  「停!」吉奧厲聲喝到。

  在蘭克俯身即將鑽入樹洞的一霎那,吉奧發現裡面有條蛇,那蛇的粉紅信子差點就舔到蘭克臉上了!蘭克嚇得整個人往後倒,連同鳳凰,兩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黑刃刀光一閃,那蛇頭已被吉奧削了下來,吉奧再將蛇頭插在刀上往外重重的一甩,不知甩向了何方。

  這一摔,鳳凰竟然睜開了眼。

  「鳳凰姐!你醒了!」蘭克趕緊將鳳凰摟起,沖向了已被吉奧清理乾淨的樹洞。

  蘭克將三套棉衣都蓋在了鳳凰身上,正在發燒的鳳凰卻仍在瑟瑟發抖。

  這樹洞確實很大,大到三個成年人窩在裡面竟然還有風吹進來在裡面打轉。吉奧在洞裡撿了寫乾燥的枝葉,想要點火取暖。

  「鳳凰姐,鳳凰姐,你聽得見我說話嗎?」蘭克抱著鳳凰。

  鳳凰眼睛雖然睜開,但卻一點精神也沒有,想看向蘭克的方向卻沒力氣轉動眼珠,嘴巴微動但卻怎麼也張不開。

  雨還在下,火也點燃了,吉奧接了半鍋雨水架在火堆上煮了起來。

  樹洞被火光映得通紅,陣陣水汽隨著鍋中的泡泡升起,樹洞空氣也乾燥而溫暖起來。

  蘭克往煮開的鍋里撒了鹽,攪勻之後又拿勺往鳳凰嘴裡餵著開水泡軟的壓縮餅乾,鳳凰勉強吃了幾口,又再度睡去。讓蘭克開心的是,這次是真的睡去,而不是昏迷了。

  鳳凰靠在蘭克懷中,一動也不動。蘭克坐在那裡,也是一定也不動,這是頭一次照顧女孩子,照顧他喜歡的女孩子。

  「蘭克,鳳凰睡著了?」吉奧輕聲道。

  「嗯。」蘭克轉向吉奧,點點頭。

  吉奧本是想讓替蘭克照顧一下鳳凰,讓蘭克休息會兒,但他一看到蘭克的眼神,變下決心閉嘴了。

  一夜秋雨,一夜無話。

  天明雨停,兩人這才看清這樹洞,竟比昨夜看見的更大,目測足能容納五六個成年人。

  兩人吃了點鹽開水泡軟的壓縮餅乾,鳳凰燒已退,喝了點蘭克餵的鹽水,但仍無法說話,更無法行動。蘭克背好了鳳凰,準備和吉奧繼續上路。

  轉身要走之時,蘭克突然感覺耳朵一陣痛,一陣混合著熱氣的痛!

  「鳳凰姐!你咬我幹嘛?」蘭克第一反應,便是他背後的女孩子咬了他耳朵一口!

  他這反應是沒有錯的,的確是鳳凰咬的他,但是鳳凰為什麼突然咬他?

  「後……」鳳凰唇中艱難吐出了一個字,她的唇仍舊泛白,毫無血色。

  「後面?」蘭克轉身看向那顆大樟樹,除了那個大樹洞,什麼都沒發現。吉奧也跟著轉身看向大樟樹,除了樹洞也沒別的異樣。

  「後面沒什麼呀!」蘭克道。

  「上……」鳳凰又吐出一個字來,連說了兩個字,她竟有些喘氣。

  「上面?」蘭克一抬頭,吉奧也跟著一抬頭。

  「鳳凰姐,你太強了,昏迷的你比清醒的我們兩個都強!」蘭克由衷讚嘆道。

  只見那大樟樹的上部枝椏竟掛著個鐵牌。吉奧兩三下爬了上去,將鐵牌取下。

  鐵牌鏽跡斑斑,但仍能看見上面的字:「樟樹,960歲。」

  「原來這真的是顆千年老樹,怪不得有這麼大的樹洞!」蘭克道。

  「這是重點嗎?蘭克。」吉奧笑道,「這樹上有這個牌子,你知道說明了什麼嗎?」

  「什麼?」蘭克問。

  「說明這附近肯定有村子!和平年代,這棵大樹肯定這村子的標誌,所以掛上這個牌子,向人們展示這棵難得的千年大樟樹!」吉奧開心道。

  「太好了!」蘭克也跟著開心道,「我們有救了!」

  蘭克看向肩頭的鳳凰,向表示感謝,卻發現她已閉上眼睛睡著。

  太陽出來了,夜晚的雲雨盡散,二人向前順著山谷向前走去。他們知道,在前方山谷的盆地,必然有一個村子,他們只祈禱著這個村子還有人住,就算沒人住,也別變蛇窩。

  伴隨著正午的秋陽,前方坡下果然出現了一座村莊。這村子雖然小,只有四五十戶人家,但看起來是很完整的,絲毫不像變成蛇窩的樣子。二人心中一陣狂喜,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走過田園的小徑,勇士們終於來到了村口,他們沒看見一個人,只看見倒在地上的木牌。吉奧扶起木牌,上面寫著這個村莊的名字:「無歌村」。

  「好奇怪的名字。」吉奧道。

  旁邊便是村診所,二人沒多想,一看見診所的招牌,便疾步向前,沒想到診所雖大門打開,卻空無一人。

  「正中午的,可能去吃飯了吧。蘭克你帶鳳凰先進去休息,我去其他地方買點吃的。」吉奧說完,便移步走向其他建築。

  蘭克走進診所,裡面有幾個簡易的病床,他將鳳凰輕輕放在病床上躺下之後,便去後面找醫生。奇怪的是這診所前庭後院一個人都沒有,他只得趴在鳳凰身旁等著醫生的到來。

  等了好久,醫生沒來,吉奧來了。吉奧手上還提著一大袋子饅頭包子,蘭克一見口水直冒。

  沒多說一句話,二人一陣狼吞虎咽,饅頭竟還是熱的。

  「老大!太香了!哪兒買的!」蘭克嘴巴已被塞滿。

  「在包子鋪拿的。」吉奧嘴巴也被自己塞滿。

  「多少錢?」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難道別人沒要你的錢?」

  吉奧突然停止了咀嚼,嚴肅地看向蘭克,緩緩道:「不是別人沒要我的錢,而是根本就沒有人!我跑遍了整個村子,一個人都沒有!我餓得急,隨便扔下點錢就拿了饅頭包子走了。」

  「一個人都沒有?」蘭克看向了診所門外,心頭莫名覺得發涼。

  二人飯飽之後,吉奧從診所找來了葡萄糖為鳳凰輸液。

  「老大,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難不成你當過醫生?」看著輸液管中的葡萄糖一滴一滴墜下,蘭克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這村子非常古怪,但至少這下鳳凰有救了。

  「小時候吉智博士教過我這些。」吉奧道。「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這村子所有的物件都是正常的,但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呢?」

  「可能出去哪裡開會去了,就像弗里鎮的人經常集體祭祀象神那種。」吃飽了的蘭克趴在鳳凰的床頭,呆呆地看著。

  吉奧也在另一個病床上躺下了,一躺下竟突然覺得頭暈目眩。這兩天精神緊繃,一放鬆便頓時精神崩塌。

  「也有可能在防空洞呢,一些村莊和城鎮為避難都挖有防空洞。蘭克……」吉奧一轉頭,蘭克竟已經閉上眼睛,在鳳凰的床頭睡著了!

  吉奧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轉過頭來面對天花板,正像分析一下這村子的奇怪現象,卻發現眼睛已經不受自己控制,漸漸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