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青皮

  崇禎皇帝手持新式燧發槍仔細端詳,不時嘖嘖稱奇。

  他手中這款燧發槍乃是畢撫堅以《軍器圖說》圖形為基礎,在崇禎皇帝點撥下製成的最新式火銃。

  只要扣動扳機,火石便能點燃火藥,將鉛彈推射出來。較之三眼銃魯密銃,新式燧發槍威力更大,而且還能防水,便是下雨天也能正常使用。

  正在朱由檢興致勃勃把玩不停時,王承恩湊近身旁,低聲道:「皇上,張大人有急事求見,」

  崇禎皇帝遂放下火銃,召張國維覲見。

  兵部尚書張國維神色慌亂,未及跪倒,便驚叫道:

  「皇上,京畿附近,青皮流賊借著藩王練兵的名頭,大肆掠奪,於光天化日下搶奪財物,名曰:驅除韃虜,恢復華夏。」

  朱由檢眉頭皺緊,沉聲道:「死人沒有?」

  「回皇上,通州縣令司馬朗在縣衙遇害,百姓死傷無數,」

  張國維憂心忡忡道:「皇上,臣剛從崇文門回來,那邊已經聚集起上百號青皮,皆來自天津,通州,密雲等地,說是要進城勤王,正和守兵吵吵嚷嚷,」

  「什麼,已經到京師了?」

  朱由檢身體顫抖,急火攻心,一陣暈眩,竟然摔倒在地。

  王承恩眼明手快,一把扶住皇上,朱由檢喝了口熱茶,半響才恢復過來。

  「這些藩王,吃喝嫖賭搞得傾家蕩產,還想勤王,結果被青皮利用,想來京師渾水摸魚,」

  朱由檢臉色陰沉,心煩意亂,眼下北京已經夠亂,倘若再把這些青皮放進來,局勢就真的無法收拾了。

  崇禎皇帝本想著下放權力,給藩王練兵斂財之權,集結力量對抗建奴,流賊。

  沒想到事與願違,詔令發出後半個多月,京畿地區的勤王之師倒是來了幾撥,不過除了唐王朱聿鍵,其餘諸人,皆是醬油瓶的存在。

  唐王朱聿鍵,只帶來五十多個親兵,而且那些親兵看起來和乞丐也沒什麼區別,一個個瘦的跟鬼似得。

  有明一代,大明藩王只要不謀反,不吃喝嫖賭,他們的錢完全足夠自己花銷。當然唐王朱聿鍵是個例外,他的錢,早在八年前北上勤王時就已經花完了。

  朱由檢如此吝嗇之人,現在還要負責養活唐王以及追隨他的五十多個人叫花子兵,這些人食量驚人,每天都要吃掉朱由檢不少糧食,其中悲苦,皇上如何能向外人道也。

  「皇上,附近州縣的青皮花子,在京師並無根基,現在突然就要進城,背後必然有人支持。「

  朱聿鍵小心翼翼道,他被朱由檢從鳳陽大牢放出來,招至京師,被委以重任,對崇禎皇帝可謂忠心耿耿。

  「朕也想看看,到底是誰膽敢勾結賊人?」

  朱由檢說罷,隨即回到金水橋,點起幾十個正在訓練的中衛軍,浩浩蕩蕩往崇文門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眾人隨崇禎皇帝來到城牆上。

  「高文彩,谷國珍,你們是怎麼想的?」

  武人沒有文人那麼多花花腸子,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比較簡單,不過最簡單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有用的。

  「青皮不好對付,讓他們進城,京師可就亂了,」

  高文彩目光凝重,手中繡春刀躍躍欲試。

  「不如將他們全部抓起來,關進鎮撫司詔獄,給皇上做·····」

  朱由檢咳嗽了兩聲,高文彩立即停住不再說話。

  谷國珍收緊刀鞘,怒不可遏:「只要陛下下令,末將這就率領手下,衝出去把他們都砍了!』

  谷千戶從鳳陽帶來的五百多守陵士兵,接手崇文門防務已有好幾日,這些守陵兵戰力雖比不上宣大遼東的戰兵,然而對付青皮無賴卻是不在話下。

  朱由檢目光最後落在唐王朱聿鍵身上。

  「唐王不想殺人嗎?」

  朱聿鍵微微拱手道:「臣帶兵無方,只怕誤了皇上大事。」

  崇禎皇帝一聽這話,便知道唐王還在為八年前的事情憂慮,於是大手一揮,雲淡風輕道:

  「往事不必再提,你若真有心殺賊,這就是個機會。」

  剎那間,朱聿鍵便仿佛恢復了年少勇武,主動請纓道:

  「皇上,給臣一千人馬,臣衝出去,將這些青皮全部斬殺!」

  朱由檢搖了搖頭,揮手讓他退下,略顯無奈道:

  「一千人馬,朕現在也沒有,再說,來京師勤王的宗親藩王本來就不多,要是現在殺人,以後怕沒人敢來了。」

  王承恩忍不住抱怨:「既不能殺,也不能趕,難道由著這些青皮無賴在京師附近遊蕩,騷擾鄉民百姓嗎?」

  朱由檢若有所思,抬頭望向傳教士湯若望,微微笑道。

  「尊敬的傳教士,李若璉李大人東渡日本,已有半月,錦衣衛辦事,飛鴿傳書,三日必有準信,為何還沒有消息傳回?」

  湯若望連忙回道:「皇帝陛下,你可知道,此去日本,至少要二十多日,倘若航行不順利,還要延誤。」

  朱由檢微微點頭,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城下吵吵嚷嚷,聒噪不安的青皮。

  「湯若望,如果一個惡人殺了另一個無辜的人,上帝會如何懲罰這個惡人?「

  」主會讓惡人死去,「

  」這些青皮嘛,先不管,涼一涼,就說建奴逼近,讓守城兵士看緊點,別讓他們晚上溜進來了。」

  湯若望凝視朱由檢,一字一句道。

  崇禎皇帝微微頷首,他口中的惡人當然不是說他自己,而是城下這些試圖進城的青皮。

  據他所知,這個時代的青皮,幾乎個個生性殘暴,各人手裡都有好幾條人命,坑蒙拐騙,敲詐勒索,逼良為娼,販賣婦女兒童,幾乎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

  如果讓他們混進北京城,且不說京城百姓遭受苦難,那些商戶也會全部逃走的。

  朱由檢還指望商人們將江南的糧食運進來,畢竟崇禎皇帝手中還有幾十萬兩銀子,只有將這些銀子豁出去,他才有可能渡過難關。

  「王承恩!「

  朱由檢使了個眼色,王承恩趴在城頭,扯著嗓子朝下面喊:

  「皇上說了,有路引的進城,沒路引的,帶上族譜也行!只要證明是皇親國戚,都可以進城!」

  在眾人忐忑不安中,崇文門大門吱吱呀呀被從裡面打開。

  上百名青皮聽見這話,探頭探腦向城頭觀望,再確定沒有危險後,各人手持順刀短斧,各式兵器,大搖大擺向城門走來。

  「中衛軍,射擊!」

  噼里啪啦,火銃應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