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抄家

  崇禎十七年正月初二,戌時。

  朱由檢正與周皇后纏綿悱惻。

  崇禎皇帝已經很久沒有臨幸周皇后了,大明朝早已確立太子,因此不存在繼承人問題一說。實際上,朱由檢並不好色。一心都撲在工作上,皇帝陛下的日程安排一直排到了崇禎十七年陰曆三月十八,也就是他在煤山上吊的那天。

  當然,在朱由檢計劃中,最後吊死煤山不會是他自己,而是多爾袞和李自成。

  那顆歪脖子大槐樹在召喚他們。

  大明王朝已經一敗再敗,這一次,他不能輸。

  不過即便是在百忙之中,崇禎皇帝還是要恩澤一下自己的女人,畢竟皇帝也是人,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尤其是面對皇后這樣的美人。

  龍床之上,翻雲覆雨,氣喘未定,周皇后床上修長曼妙身姿給朱由檢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過回想起昨晚又做的那個噩夢,崇禎皇帝不免心有餘悸。

  還是那片一望無際的紅色荒原上,還是金錢鼠尾鞭,還是刺入後背的冰冷鋒利的長槍。

  國破家亡,神州淪喪。

  天色漸明,周皇后細細安慰皇上一番,好不容易才將朱由檢從夢魘中喚醒。

  距離早朝還有一個時辰,崇禎皇帝剛穿好皮弁服,貼身宮女進來稟告說高文彩來了。

  朱由檢兩眼發光:

  「錦衣衛抄家回來了,皇后,朕要去看看他們抄出了多少東西!」

  朱由檢說話的時候,兩眼放光,仿佛黃鼠狼見到了雞。

  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仿佛就在眼前,連綿不絕的拔步床,唐伯虎董其昌的名貴字畫。

  「皇上,高千戶還抓了個建奴細作,就綁在殿外,」

  朱由檢大喜過望。」好啊!這兩天朕天天夢到建奴,今天終於見到個活的了!」

  臨走時,不忘叮囑皇后。

  「今日你出宮一趟,去見見你爹周奎,告訴他,從前的事,朕既往不咎,他要是再敢和晉商勾結,蠶食大明,朕絕不輕饒!」

  昨夜臨睡前,朱由檢叮囑周皇后,讓她多勸勸周奎,以大明江山為重,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雖然他也知道皇后說了也是白說。

  周皇后對他爹所作所為多有了解,周奎在京城倒賣糧食,頂著國丈的名號,從漕運手裡拿貨,低價賣給晉商,生意做的很大。

  周皇后曾不止一次勸說父親懸崖勒馬,每一次都被她爹罵的狗血淋頭。

  這兩年,朱由檢被建奴李闖折磨的精疲力盡,無力過問他岳父的事情,錦衣衛番子被周奎買通,漕運總兵更是把周奎當成財神爺,巴不得他多賣糧食給晉商。既然大家都能發財,為什麼要去招惹朱由檢呢。

  「晉商是什麼貨色,不用朕多說了吧,國法難容,到時候可別怪朕不講情面!」

  周皇后驀然發現,眼前的崇禎變得陌生,雖然對自己更多了些溫存,眉宇之間卻多了濃濃殺氣。

  「皇上,昨夜起了風,天冷的緊,加件皮襖吧,」

  朱由檢沒有說話,徑直走出乾清宮,留下周皇后低聲抽泣。

  千戶高文彩跪在皇極殿門口,在他身後,銀錠堆積如山,各種名貴字畫錦羅綢緞更是數不勝數,徑直被搬進了皇帝內府。

  朱由檢嘟嚕了句,伸手***著白花花的銀子,雙眼發光道:

  「拔步床呢??這廝家中有多少張拔步床!」

  有明一代,拔步床是衡量大戶財富多寡的重要標誌。

  曾經權傾天下的嘉靖首輔嚴嵩,被抄家搜出數百張拔步床。

  「回皇上,拔步床沒見到多少,在他家後院地窖里倒發現了不少糧食,約有兩千石,」

  」兩千石?」朱由檢又驚又喜,「一個禮部侍郎要這麼多糧食幹嘛,想開糧號嗎?」

  高文彩連忙道:「據他們管家說,是要倒賣給京師百姓,」

  」糧食現在何處?」

  高文彩連忙道:「回皇上,都運進內府了,」

  「好!你做的好!為朕追回了這麼多銀子,朕果然沒有看錯人,朕會重重賞你!」

  朱由檢健步走到龍椅前坐下,抬頭望向高文彩。

  「田契呢?他家可有田契?」

  高文彩連忙磕頭。

  「皇上明鑑,卑職率人趕到時,他們已將田契燒毀。」

  」呃,」朱由檢嘆息一聲,不無遺憾。

  」昨日抄家戰鬥很慘烈吧?」

  確實很慘烈。

  皇帝下令抄家口諭後,不等千戶高文彩命令,兩三百名錦衣衛番子便自發組織起來,衝擊禮部主事官邸,這些番子大都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一把生鏽繡春刀。

  一群人聚集在禮部主事府前,說是明代丐幫在京城召開分舵大會也不足為過。

  作為錦衣衛底層,這些番子們已經快淪落到賣兒鬻女的地步,當然也就不需要講究什麼節操了。

  「搶光!」

  千戶高文彩深諳這個道理,他一聲令下,一把把鏽跡斑斑的繡春刀瘋狂劈砍朱紅大門。

  大門被從裡面死死頂住,高牆內還傳來家丁們辱罵咆哮聲。

  「頂住!他們就十幾個人,待會兒兵部就發兵救咱們了!」

  一些等級較高的錦衣衛舉著不知從哪裡搞來的步弓,遠遠站在街道中心,狠命朝院牆內拋射。

  更多的人則像瘋子似得繼續砸門。

  院牆內家丁頗為兇悍,都是百戰老兵,出自九邊精銳,被京官們招募過來看家守院,每月俸銀是普通士卒的五六倍,所以遇事也格外賣命。

  大門被番子門撞開,迎面而來就是一陣銃響。對面家丁人數過百,武器精良,操起三眼銃鳥銃甚至還有佛郎機對錦衣衛一陣猛射。

  沖在最前排的錦衣衛番子像麥子似得倒下一片,與此同時,對面傳來家丁中箭的慘叫聲。

  無須任何動員,後面更多的番子補充上來,加入戰鬥,踏過戰友支離破碎的屍體,衝過大門,揮舞繡春刀猛砍猛殺。家丁們絲毫不懼,也紛紛抽出順刀劈砍,這種亂戰沒有任何章法可言,完全憑靠個人戰力。

  家丁們雖然驍勇善戰,畢竟人少,架不住這樣對砍,戰鬥最後變成一邊倒的屠殺。

  在付出一百多人的傷亡代價後,殺紅了眼的錦衣衛將家丁斬殺一空,又把府上的男丁全部殺光,算是嚴格執行了皇帝交他們的任務。

  「錦衣衛抄家時分潤一點,只要不是太過,這規矩朕懂,請高千戶轉告番子們,用心替朕辦事,朕不會虧待的,」

  「卑職有罪!好多番子都快揭不開鍋了。」高文彩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朱由檢只是笑了笑,命王承恩將銀子收好,這一萬兩銀子可以說是明朝中興的第二桶金,一定要好好利用。

  」高千戶,銀子的事就不必追究了,那份田契要儘快找到,田契可以燒掉,田地燒不掉,不能田地落在他人手中,另外,收繳的古董字畫,找機會趕緊出手,所得銀兩,一部分賞賜你們南北鎮撫司,剩下的全部上繳國庫。」

  「卑職明白!」

  嘴裡這樣說著,臉上卻露出為難之色,拍賣古董還好說,清查田產,那可是要讓他虎口拔牙,從京官嘴裡奪食。

  朱由檢壓低聲音道:

  「不必擔心,清查田產是第二步,第一步要先組建親衛軍,」

  有了強大武力做後盾,徹查田地才有可能進行,高文彩臉色頓變好看許多。

  朱由檢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建奴呢?聽說你還抓了個建奴?人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