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兩城同破

  第405章 兩城同破

  今夜這火起得突然,不但出了星訥所料,便連漢中三將也都大感意外。

  說到底,這番謀算乃是他們在韃子援兵將要到來的情況下被逼無奈方才做出。

  但凡有半點奈何,這三個歷經戰陣的武將都不會僅憑著幾杆火箭、幾副梯架便貿然發起進攻。

  這大抵便叫情勢所迫了。

  對於李定國而言,若不能徹底奪下漢中,那等豪格援兵抵達他們便僅有撤退一途,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想為張獻忠報仇卻不知得到猴年馬月才能再碰到機會。

  對於賀珍來說,降清、叛清,不管降清時的處境有多麼艱難,不管叛清時的遭遇有多麼不公,但任何一個上位者都會因此給他打上一個三姓家奴的標籤。

  如此情形之下,他若不搞到一個能夠拿的出手的功勞,想來在大明的日子也當好過不到哪裡。

  至於孫守法.

  一個在國土淪喪之後堅持打了兩年游擊的人,一個數度兵敗卻從未苟且的人。

  他於此時做出這等選擇倒也算情理之中。

  只是

  「大帥,火起了!」

  隨著倉西火光逐漸燃起,位在倉東的孫守法卻只是沉著臉一言不發,似乎那正在不斷擴大的火勢與他無有半點關係一般。

  這便是他們三人在幾番商議之後最終定下的謀算。

  不管賀珍能否將火燃起,李定國都會自倉南發起進攻,而當敵人的注意被吸引過去之後,孫守法所部則會趁亂從倉東攻入糧倉。

  看起來很繁瑣,不是嗎?

  只是賀珍哪一環並不穩定,哪怕在倉儲未能成功引燃之時他會領著本部人馬直衝圍牆,但其效果定然遠遜於點燃倉儲。

  所以在那等情形之下,孫守法這裡才是正兒八經的主攻位置。

  倒也是上天眷顧,韃子並沒有對倉中布局做出大的改動,當那火光不斷擴大之時,孫守法懸了好一陣子的心總算也落下了一些。

  「傳令整備,再過兩炷香便動手。」

  「得令!」

  一聲令下,自有士卒前去傳達,而這兩年多的經歷卻不由浮現在了孫守法心間。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這兩年間陝西先被闖軍所占,後又落在了韃子之手,而他便如撲火飛蛾一般戰而復敗、敗而又戰,直讓這兩方對其頭疼不已。

  不過這等頭疼也僅僅是頭疼罷了,他在陝西的作為卻於大局無有半點改變。

  其實他心裡非常清楚,朝廷的數鎮人馬都陸續落敗,似他這等當也只是螳臂當車。

  若無意外,敗亡當也就在年余之間。

  所幸.

  「大帥,李將軍那邊攻上去了。」

  「怎樣?韃子反應如何?」

  「具體不知,不過小的離開時他們還未撤下,想來當是在牆上站穩了。」

  就當孫守法的心緒略有些離散之時,卻有一兵卒自遠處跑了過來,而在聽完其稟報之後,孫守法便將視線往遠處投了一投,待見倉中火光愈發熊熊便朝身後兵卒朗聲說道。

  「我等於陝西鏖戰兩年,所圖不過為國盡忠爾,今日既有此等良機,必以死戰報國!殺韃子!」

  「殺韃子!」

  一通言語之後,孫守法便率先沖向了糧倉圍牆,不過十來個呼吸的功夫,他這路人馬卻已抵達了圍牆之下。

  到了這等時節,隱匿行蹤自是沒有必要。

  歸到根里,那兩面都已打了起來,其餘各處的守軍自然也會全神戒備。

  不過話說回來,戒備歸戒備,守軍的兵力卻也只有那麼一些,若是其嚴陣以待,那自然能將這糧倉守得密不透風,可三面相繼發動,守軍的部署無論如何也是會亂上一些的。

  果然,當孫守法順著梯架攀到牆上之後,當面清軍卻不過寥寥三四人而已,哪怕周遭十餘步內還有其他守軍,但當他們趕到之時,後面的明軍卻也已陸續登到了城上。

  「莫戀戰!結陣為要!」

  隨手擋開砍向脖頸處的一刀,孫守法立時便回手劈出一擊,只是當面清軍亦非尋常,身形一撤便離了戰刃攻擊範圍。

  若在尋常對陣之中,孫守法大抵便會趁勢追擊,只是於當下而言,結陣守住登城地點才是首要,隨即他將手中戰刃猛地一划,待將周遭敵人逼退之後便與身側兵卒結成了一個小陣。

  局面到了這般地步,位在此處城牆上的兩軍人數便已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拉開了差距。

  只是這城裡除了諸多清軍僕從之外亦有不少是隸屬於星訥的正白旗丁,哪怕人數處在了劣勢地位,卻仍有數人悍然向逐漸完善的明軍陣勢發起了進攻。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進攻對人數處在絕對優勢的明軍而言並不能產生多大威脅,僅只十來個呼吸的功夫,周遭清軍便落了個死傷大半,余者逃散的下場。

  說到底,在這兩年的大浪淘沙之下,孫守法手中兵卒都已能稱得強悍,而星訥本身不過只是個甲喇額真,其麾下除了各個僕從之外,也僅是些尋常旗丁而已。

  此時明軍本就占了突襲之利,輕易拿下這段城牆卻也不是什麼奇事。

  後面的事自也能輕易相見,待在城牆上站穩腳跟之後,孫守法便領著部屬直往糧倉大門而去,待又一番交戰,堅固的圍牆便徹底成了擺設。

  糧倉終歸只是糧倉,其占地規模雖大,但也只是就糧倉而言,約莫也就一半柱香的功夫,位在核心位置的星訥卻已明白了各處局面。

  「主子,撤吧!王爺那裡總還需人稟明詳情,您卻不能陷在這裡啊!」

  此時的星訥已經將數百核心人馬全都攏在了一處,可當那一條條軍情傳來之時,他那親隨軍將卻毫不顧忌地勸了起來。

  「你竟敢亂我軍心!」

  若按正常來說,於此等時節說出此等話語,便是那軍將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可也不知是跟隨多年的緣故,還是旁的因由,星訥一聲厲喝之後,手中的刀卻只停在半空遲遲沒有劈下。

  「唉~~~~,罷了罷了,你且領著他們逃命去吧,本將身負守城重責,又豈能.」

  星訥語氣頹喪,若再配上隱隱傳來的喊殺聲與那陣陣火光又怎一個蕭瑟能夠形容,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了,素來對他頗為服帖的親隨軍將卻一再頂撞,不等他將話說完便直接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主子!恕奴才不敬,我等已退入糧倉這麼長時間,王爺那裡的援兵卻遲遲不見,現在敵軍順著密道潛入內里,又豈是我等的責任?!」

  「胡說!不是本將的責任難道還能是王爺的?」

  「主子,到了今日這般地步,咱也不藏著掖著,我等都是正白旗的人,王爺怕是巴不得咱們快些死絕了!」

  隨著那軍將的話語傳出,不單星訥被驚得一臉愕然,便是周遭兵卒之中亦傳出了竊竊私語之聲。

  「說的是啊,咱們旗主王爺和肅親王不對付,他又怎可能理會咱得死活?」

  「理會?若不是咱們主子機警,說不得早就落了鑲白旗那位的下場。」

  「是啊,何洛會是大將軍,肅王爺不也尋了個由頭便殺了,咱們」

  「算求!莫不如直接回北京讓旗主王爺給咱們做主!」

  「對!回北京!找王爺!」

  於尋常而言,兵卒們當不曉得朝廷高層的這些鬥爭,只是滿人攏共也就那麼一點,彎彎繞繞之下誰都能和王爺、郡王扯上關係。

  此時那軍將一番言語,各人都將自己所知響了起來,待到最後星訥卻都被這陣陣呼聲搞得不知如何是好。

  「爾等.爾等難道真要陷我於.」

  「主子,我等已盡了全力,只是援兵遲遲不至,敵兵又取了巧處,若再留於此地也只是徒增傷亡罷了,更何況旗主王爺那裡總也得知道前方情況,您要是陷在此處,豈不是由著肅王爺顛倒黑白了嗎?!」

  隨著慷慨激昂的話語聲不斷入耳,星訥的面色卻是一變再變,只是在場兵卒皆都與那軍將一般說法,他這正白旗的甲喇額真卻也不得不順了眾意。

  「既如此,那我便帶著你們請旗主王爺主持公道!」

  「喳!」

  星訥雖未選擇拼死抵抗,但就當下局面而言,他也有迫不得已之處。

  說到底,當初豪格在南下之時便已對兩白旗的人馬進行了各種打壓,待到最後也僅在漢中留了星訥一軍而已。

  此時三路人馬合兵一處攻來,漢中的丟失卻也屬意外中的必然。

  當然,豪格這等作為也非全是出於派系鬥爭,若非大西與大明相合,憑著星訥所部,抵擋李定國那些人馬當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戰場之上諸般變化都會牽扯到各處,他如何想得到本在陝西四處流竄的孫守法、賀珍會滯留漢中周遭,又如何能想得到自家大勝會讓後面的漢中落到了死局之中?

  算不清楚,真真是算不清楚。

  似這等牽扯到幾十萬人馬與數省之地的大戰,每一軍、每一將都得根據當下情形做出自己的判斷。

  而在這等情形之下,坐鎮中軍的統帥又怎可能算的清一切因果?——

  「轟!」

  「轟!」

  「轟!」

  就當漢中燃起熊熊烈火之時,七盤關前的炮火聲卻也已響了半個晚上。

  昨日與羅洛渾見過一面之後,朱慈烺便命梅春將後軍的二十餘門小炮全都拉到了七盤關前。

  他自然曉得這等口徑的小炮並不是用來攻擊城牆的,但金牛道中道路崎嶇難行,再大一些的火炮卻還得一兩日才能抵達,而那豪格卻已領兵救援漢中。

  此等情形之下,等著也是等著,倒不如先拿小炮轟上兩日,說不得還能取得一點意外之喜。

  這倒也不算朱慈烺心存僥倖,畢竟大明立國已有數百年,似這等兩省之間的關卡大抵也就是勉強維持而已。

  若真如他所想,這等小炮也不見得真就轟他不破。

  「轟!」

  「轟!」

  「轟!」

  又是一輪火炮轟鳴之聲傳來,立於火炮陣地後方的朱慈烺似乎隱隱聽到了彈丸撞擊城牆的聲音一般。

  「伱們聽見了嗎?」

  聞得陛下之言,立在朱慈烺身後的向仁生與梅春卻是對視一眼,不知陛下所指為何。

  「回稟陛下,除了火炮聲之外確不曾聽到別的。」

  「哦,是朕心急了。」

  他其實也知道,那所謂的撞擊聲大抵也只是腦補而已,畢竟此處距七盤關還有一百多步,似那等才與向仁生拳頭差不多大小的彈丸又能砸出多大響動。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已轟了將近一日,雖因天色原因而不能看見情形如何,但想來待明日天亮之後總也能取得一些戰果。

  「陛下,山里風大,先回營吧。」

  「無妨,朕又不是才出兵部大牢,這點風倒也算不得什麼。」

  笑著回了一句,朱慈烺便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那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待過了三兩個呼吸,他卻似又想到了什麼一般。

  「白日裡韃子沒什麼反應,怕是今夜再不會做縮頭烏龜了。」

  「陛下放心,臣與梅總兵已在火炮陣地周遭做了布置,便是真有韃子來襲卻也耽擱不了火炮攻城。」

  但這一年多來,朱慈烺因夜襲而取得了不少勝利。

  這一點金牛道中的韃子這裡不見得知道,但身為心腹大將的向仁生、梅春二人卻是一清二楚。

  由此,在火炮陣地之外布置些防禦措施自也就是情理之間的事。

  「轟!」

  「轟!」

  「轟!」

  隨著一輪輪火炮轟鳴不斷傳出,夜色卻也逐漸沉了下來,而在過了一兩個時辰之後,朱慈烺終因耐不住兩人的軟磨硬泡而打算回營歇息,可才走了十來步距離,他卻又似聽到了一些響動。

  「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當是韃子出來了。」

  聞得此言,朱慈烺立時便回身往先前所立之地而去,可他這才走了一步卻被二將攔了下來。

  「陛下,臣等已做了完全布置,您就回大營靜待消息吧。」

  「讓開,朕」

  「轟~~~!!!!」

  面對二將的阻攔,朱慈烺自然不會如他們所願,可誰曾想,他這裡的話只說了一半,七盤關那邊卻似天崩地裂一般。

  這是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