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他們會幫著遮掩的

  第401章 他們會幫著遮掩的

  當年各路義軍起兵之時都曾打著老闖王的旗子,到了後來張獻忠還曾與李自成數度合兵對抗朝廷人馬。

  若如此想來,李定國與賀珍多少也算是同出一脈,當不至於在對方拋出善意之時用上這般生硬的態度。

  可世事總是無常。

  李自成勢大之後便對其他義軍下了死手,張獻忠才占了四川時更曾將主意打到過漢中城上,所以在這些因果之後,吃了虧的大西軍自然不會對賀珍有什麼好臉色。

  這倒也不是賀珍、孫守法窮大方。

  歸到根里,漢中乃是兵家必爭地,除了清軍囤積在糧倉里的軍需之外,城裡城外便找不到一顆糧食。

  反觀興安的戰略地位卻要低上許多,一旦漢中丟失,這裡的人馬大多也都是直接逃散。

  如此情形之下,興安的情況雖也稱不上多好,但徵募一點救急的糧食卻也算不得多難,再加上朱慈烺的命令和他們對當下局面的判斷,自也就做出了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

  不過話說回來,李定國雖因當年的事情而對賀珍充滿芥蒂,但缺糧也是擺在他面前的難題。

  待到對方直接將糧草送到漢中城外之時,他硬氣卻也減了幾分。

  「勞煩回去後代本將謝過二位將軍,若是今後再於沙場相見,本將定會放他們一馬。」

  耳中聽著李定國那頗有些不合時宜的話語,前來押送糧草的明軍小校卻是沉著臉應了一句便直接轉身離開。

  「將軍,這些糧食」

  「今晚.先發下去一些,別的都先屯起來吧。」

  原本李定國是想讓士卒們吃上一頓飽飯的,可話到嘴邊卻又換了一番說辭。

  說到與士卒的關係,他們這些尋常百姓出身的自然要比其他軍將更加體恤,但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待想到那固若金湯的糧庫,卻也不得不為後面再做一些準備。

  到了這時,他已經曉得,漢中守將自到達此城之後便在全力恢復城池防禦。

  不過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懊喪,漢中這地界終算是四戰之地,幾番兵災戰亂之後,城裡早已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

  如此一來,清軍守將雖沒能將城池防禦全部恢復,但李定國為了奪取糧倉而布置的土建器械卻也遲遲不能完成。

  待奪下外城之後,兩方便圍繞著屁大點的糧倉展開了殘酷的爭奪。

  「走,再去看看。」

  眼見糧草已在兵卒押送下運往城內,李定國便帶著親兵往城中糧倉而去。

  這已是他這些日子的習慣,為的便是在每日攻城結束之後細細評估,以便第二日的進攻具有針對性。

  大抵也就半柱香的功夫,李定國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漢中糧倉附近。

  此時擔任攻城任務的人馬已經撤了下來,除了偶爾傳來的哀嚎之外周遭便幾乎沒了半點動靜,似乎那些或站或坐的士卒僅只是泥塑而已。

  對於這等情況,李定國自然頗為熟悉。

  說到底,張獻忠雖然能在川中建起若大基業,但自其起兵以來,大多時候卻都被官軍攆著在屁股後面,兵卒士氣低沉也只是尋常而已。

  當然,他曉得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低沉的士氣遲早會對戰事產生不可逆的影響。

  只是這漢中糧倉在守將的加固之下著實難攻,而他這裡又遲遲做不得必要的工事器械。

  面對如此局面,他便是想要鼓舞士氣卻也有些坐蠟了。

  要是能與他們合兵

  不行。

  賀珍一陣降清,一陣歸明,而那孫守法又是個不知來路的。

  更何況明皇就在陛下身後,總有些心懷叵測之感,若川中生了意外,漢中便是大西的唯一退路了。

  心念及此,李定國便將心中思緒直接打消,可當他正打算再換個方向看看糧倉的情況之時卻有一風塵僕僕的兵卒拜在了他的身前。

  「拜見安西將軍。」

  「你是.文秀的親兵?」

  「正是,小的帶來了我家將軍的親筆信。」

  ——

  七盤關南十三里處

  「王爺,還有十多里便是七盤關了,咱們是入關休息還是就地紮營?」

  「啪!」

  看著拜在身前的士卒,豪格心中頓生一陣無明業火,可當手中馬鞭狠狠抽下之後,他卻不免後悔了起來。

  身為先帝最為寵愛的皇子,豪格的脾氣自然稱不上好。

  只是黃台吉活著時便曾數度告誡,讓他將自己的脾氣收斂一些,待其駕崩之後,他又在皇位之爭中落了下風,如此豪格才算是真正控制住了自己那頗為暴躁的脾氣。

  可這一回他實在忍不住了。

  明明擊敗了大西軍,卻在最後落到了明軍的圈套里,好好的一番戰勝自也成了狼狽逃竄。

  若只從兵力上來說,清軍這一番並沒有多大損失,算來算去實際上也就是損了七八千人馬而已。

  與之相比,大西軍那兩番夜襲所造成的損失卻要以十倍計之。

  可士卒的價值卻不是這麼算的。

  折在大西軍手裡的皆都是降軍,不消三兩個月,豪格便能再組出一支相同規模的人馬,而此番折損的卻都是貨真價實的旗丁,對於大清而言既是統治基礎,又是不可再生資源,卻非能夠肆意揮霍的炮灰。

  被人當猴耍了一通,又遭了這等損失,豪格的突然爆發自也在情理之中了。

  「問得什麼話?!昨夜已在終止鋪將就了一宿,今夜怎好讓將士們再在外面將就?!」

  對於豪格的反應,羅洛渾倒沒有搞什麼勸諫之類的事情,待朝那兵卒厲聲呵斥了一句,他便一言不發地由著戰馬隨人流行進,兩人之間便也再次沉默了下來。

  約莫一兩盞茶的功夫,隊伍的行進速度逐漸緩了下來,而當前面士卒正準備給兩位王爺讓路之時,豪格卻突然說了一句。

  「父皇在時總說我性子太躁,此番總算是明白了。」

  「王爺何出此言?」

  很明顯,豪格這兩日已然做了反思,並非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平素里對自己頗為了解的羅洛渾卻在聽到這話之後一臉茫然,似乎並沒有聽明白內里所指。

  「拿住張獻忠後我便該穩紮穩打謹慎行事,若非因貪功而中了劉文秀的圈套,總不至於遭了此番大敗。」

  「大敗?王爺何出此言啊?」

  羅洛渾聲音落下,豪格心中的無明業火似又有燃起之意,只是將才的一番反省總也不是全然無用,不過一兩個呼吸的功夫,他的心緒卻又平順了下來。

  「被人當了猴耍,又損了這麼多旗丁,若這不算大敗,怕是怕是天理也難容了。」

  豪格的話自然無錯,但若相較於多鐸與阿濟格,他這一番卻也算不了什麼。

  說到底,中、東兩路,一個全軍覆沒,一個折了尼堪,他豪格雖然敗了,但也只是折了些兵馬,卻沒有皇族於此陣亡。

  若是換個說法

  「王爺,您想岔了,」眼見豪格的情緒愈發低沉,羅洛渾卻直接笑了出來,而當豪格眼中閃過一絲怒火之時,他的解釋卻緊隨而至:「您此番掛帥出征雖因悶熱難耐而不得不領兵回撤,但初掌兵馬便平了河洛會久不能定的山陝兩地,後又一戰剿了張獻忠及二十餘萬大西兵馬,若是擁有此等戰績也能算是戰敗,那我大清又有何人可言一勝?」

  話音落下,豪格心中的怒氣立時便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溢於言表的震驚。

  許多事情都是一體兩面。

  就似豪格這有些急躁的性子,若是有心貶斥,自能將其說成魯莽,但若要誇讚一二卻也能稱之為耿直。

  此時他雖能聽懂從羅洛渾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可當他們連到一起時卻總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卻又能瞞得過誰去?」

  怔怔地問了一句,豪格便滿臉不解地等著羅洛渾的解釋。

  在他想來,就似多鐸和阿濟格那邊有他的人一般,這一路人馬里也有各方摻進來的人手。

  此時他自能如羅洛渾所說那般用言辭粉飾此番戰敗,但怎可能騙得過多爾袞和老代善?

  與其等著其他幾家拆穿自己的謊言,倒還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承認,左右三路之中他是敗得最輕的,難道還怕北京的那幫人藉此發難不成?

  對於豪格的想法,羅洛渾自是有所猜測,只是他們二人一個善於軍略之事,一個的特長都在政爭之上,於這等事情上的觀察角度自也有所不同。

  「王爺,您覺得我大清為何能走到這般地步?」

  「自是我女真兵強馬壯。」

  「不對。」

  說這兩個字時,羅洛渾並沒有用太過刻意的語氣,僅只是淡淡地說完便等著對方回應。

  可豪格的心思從來都只放在軍伍之事上,對於這等偏向於政略方面的卻算不得在意,待聽這等說法卻又將眉頭皺了起來。

  如此反應倒也在羅洛渾預料之中,隨即便直接解釋了起來。

  「我大清能有席捲天下之勢,一者乃是大明喪盡人心,二者乃是咱們表現出了席捲天下的能力。」

  「席捲天下的能力不就是兵強馬壯嗎?」

  很明顯,兩人對「席捲天下的能力」並沒有統一的認識。

  在羅洛渾眼裡,這能力不只是兵強馬壯,更還有諸多其他因素,否則華夏這麼多年下來,有許多朝代卻不見得能坐了天下。

  不過對於豪格的追問,羅洛渾卻只是笑了笑卻也沒有再行辯解,待略一思量之後便直接換了個策略:「王爺說的是,的確是兵強馬壯,此時我中、東兩路皆都敗在了明皇手裡,若我們再敗上一波,那在天下人眼裡誰又是兵強馬壯呢?」

  「天下人懂得什麼?此番雖敗,卻非我軍弱於明皇,要不是士卒們已然疲憊不堪,軍中又沒了阿哈,就憑他那點火銃兵怕是連三兩輪衝擊都抗不下來。」

  「.」

  老實講,羅洛渾多少也有些無奈。

  豪格什麼都好,就是因太過看重武力而忽略了其他。

  這樣的性子若是放在一尋常武將身上倒也算不得什麼,畢竟臨陣殺敵只需關注眼前即可,但若放在一個有心皇位的人身上.

  唉~~~~~~。

  於心中微微一嘆,羅洛渾便又向豪格解釋起了民心的重要,為了讓豪格充分認識到這並非是虛無縹緲、無足輕重,他甚至還拿李自成與張獻忠做了例子。

  倒也是豪格對羅洛渾頗為信重,待這一番長篇大論之後,他終還是絕了爭辯之心。

  羅洛渾則在看到他默不作聲之後,直接拋出了自己最為要緊的論點。

  「.所以,咱們不能敗,我瑪法和多爾袞也不會讓咱們敗了。」

  「你是說他們會幫咱們遮掩?」

  「嗯。」

  豪格終只是性子急躁,並非駑鈍不堪,在羅洛渾的循循誘導之下,卻也對這番說辭理解了個大概,待又思量了片刻之後竟舉一反三了起來。

  「李自成潰逃時蘭州和涼州、西寧兩衛的駐軍似都一同逃了,莫不如派兵將這幾處一併占了?」

  頗為欣喜地看著豪格,羅洛渾便想再夸上幾句,可在他說話之前,豪格卻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接著補充了起來。

  「哦,對了,還有和碩特,固始汗不是派人去了北京嗎?這也有咱們的功勞吧。」

  說完這些,豪格雖還是在對最後那一仗耿耿於懷,但卻也意識到這一番並不是原本所想那般。

  事情到了這裡,豪格的情緒逐漸也好了一些,隨即便與羅洛渾說起了後面的事情。

  「山陝兩地約莫還有一二十萬降軍,從中徵調七八萬能濟得事的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還有蒙古人那裡,和碩特既然歸了我大清,待本王再次南下之時他們總也得有所動作。」

  「哦,對了,還有火器」

  隨著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語聲,七盤關終於在數個時辰之後出現在了豪格的視線之中,可當他將才踏入關口之時,卻見一滿臉焦急的士卒正候在城門口。

  「啟稟王爺,漢中於時日之前遭襲,我家尚書幾番抵抗,終因寡不敵眾退入糧倉固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