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伸出去的手終還是有了回應

  第260章 伸出去的手終還是有了回應

  那人影雖未如平時一般身著甲冑,但吳昌瑞還是在出到酒樓門口後確定對方身份。

  只是太子殿下這般白龍魚服顯然是不想讓旁人認出,他雖身距二三丈,卻還是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相認。

  「吳昌瑞?你怎在此?」

  他那身形也著實太過顯眼,不光一身兵將打扮,更還少了半邊膀子,再加上酒樓台階本就比街面高上一些,所以最多也就三四個呼吸的功夫朱慈烺便注意到瞭望著自己的那獨臂兵將。

  好吧。

  隨著自己的名字從太子殿下口中傳出,本就有些猶豫的吳昌瑞立時就變得手足無措。

  待到朱慈烺往他這邊走來之時,這也算是經過生死的悍卒先是身形半彎似是想要行禮,緊接著卻又止住動作顯然是考慮到了場合的關係。

  「走,裡面說。」

  這一聲招呼總算是解了吳昌瑞的尷尬,其後在他的引領之下,朱慈烺到了二樓雅間。

  隨後他將那名為盧大山的年輕人打發離開才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吳昌瑞,拜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當初也沒見你禮數周全。」

  笑著罵了一句,朱慈烺便細細打量了一番,待覺吳昌瑞精神不錯,他這才對著跟在身旁的胡一青說了起來。

  「若非他捨命相救,怕是咱的命早就交代到韃子手裡了。」

  這胡一青本該在江西領兵,可朱慈烺也不知出於哪種考量卻在回程路過贛州時將他帶在了身邊。

  由此,這個沙場勇將便暫時干起了親衛的活計。

  這倒也非朱慈烺用了什麼御人的法子,主要湖南局面的變化產生了一系列連鎖反應,而在這連鎖反應之下,他也便有了新的想法。

  那一夜,懵懵懂懂的三名闖軍將領終在將話徹底說破之後,明白了太子殿下並未藏著旁的心思。

  朱慈烺的法子說來也是簡單,就是毫無保留的將現在的情況一一道出,然後再將自己所能想到的解決辦法丟出來讓三人權衡。

  一番思量之後,郝、李、田三人不但認同了朱慈烺的辦法,更還主動請纓前去說服其餘諸將,頗難處理的闖軍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簡單嗎?

  看起來似乎是極其簡單的,可要不是朱慈烺因為先知先覺而對這些闖軍將領有著相當透徹的認識,誰又敢輕易與這些曾經的死敵交心呢?

  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不論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有人會在私底下嘲笑「屠狗輩」,但不可否認的是,當郝搖旗、田見秀、李過這些出身卑微的闖軍將帥,從大明監國太子身上身上感受到足夠的尊重和滿滿的坦誠之後,許多原本看起來似乎根本不可能得解的問題便似雪遇驕陽一般再無痕跡。

  當然,這並不代表朱慈烺在一夜之間便對闖軍各部擁有了如宿衛一般的掌控能力。

  但不可否認的是,通過一系列操作之後,闖軍諸將的感念對象非常自然地從何騰蛟與湖南各官變成了朱慈烺。

  只要他不出昏招,那便能輕易想見,這支人馬對他的忠誠度必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加強,直至到達宿衛各軍的程度。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些闖軍在歸明之後確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這裡面既有他們本身內鬥的關係,也有明廷內部鬥爭的原因,卻不能將全部問題都歸咎於這支堅持到最後的人馬身上。

  就拿隆武身死來說。

  最初他在察覺到鄭家並不足依之後便命人去與何騰蛟聯繫,待到諸事確定之後他才取道汀州試圖前往湖南。

  可誰曾想,何騰蛟在派出郝搖旗時便囑託「萬勿假戲真做」,其後無人接應的隆武在汀州被俘,而原本還掌著湖南全境的何騰蛟卻也因明軍大潰而不得不退入廣西。

  通過這件事便能夠很輕易的看出,待到隆武繼位之時,明廷中樞其實已經失去了對地方掌控,那何騰蛟雖不見真有至自家皇帝於死地的心思,但其行為卻在實際上導致了這一結果的出現。

  至於郝搖旗.

  他的想法大抵也很簡單:當初那麼多兄弟,何督就給咱們配了足額,吃誰的餉辦誰的事,皇帝怎樣又關咱鳥事?

  當然,若是郝搖旗火速前去接應也不見得真能將隆武迎出,但有那麼一句話,何騰蛟的野心卻已昭然若揭。

  不過在這個節里,估摸著何騰蛟也當不會再這種機會。

  畢竟現在他能真正掌控的人馬也就那麼四五千,而闖軍各部也已明白自己吃的糧到底源自何處。

  無有強大力量的支持,他又怎會生出旁的心思?

  最終,在朱慈烺離開湖南之前,諸路闖軍便已開始了對所部老弱的裁撤,而這些被裁撤下來的兵卒則會以屯田軍的形式,填補因人口損失而無人耕種田地。

  這倒也算是皆大歡喜,雖然闖軍一旦起事便維持著龐大的人數,甚至還刻意裹挾那幫毫無戰力的普通百姓,但說到底這只是因為他們流寇的性質而需要混亂所致,卻非真的指望蟻多咬死象。

  所以,當朱慈烺說出裁撤老弱,並給出安置辦法之後,這幾個已經因坦誠而對太子殿下生出信任之心的闖軍將領,略一猶豫也便應了下來。

  當然,這個過程自然也需一些時間,甚至說當屯田部隊成軍之後,各部主力也還得用些時間才能真正恢復戰力。

  可一旦等到這些事情全都完成,不光朱慈烺對西南、湖廣的控制力會有極大的提升,便連福建也當能感受到來自周遭的龐大壓力了。

  閒話休提。

  一番閒聊,朱慈烺便又問起了吳昌瑞緣何會出現在杭州,而當吳昌瑞又將先前在那宅院中所言細細說了之後,朱慈烺本還頗為不錯的心情頓時便陰沉了下來。

  「你回去後莫多說,也莫多做,一切照舊便是,我倒要看看他們翻出多大的浪花。」

  「是,殿下,只是」

  「怎了?」

  「那都是您的銀子啊,他們這麼搞.」

  「無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左右江西那邊還需時間準備,有人陪咱解悶也是好的。」

  話已說到這般份上,吳昌瑞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不過當他聽到中間那句時卻也不由說了一句:「殿下,能不能把我調回軍中啊?地方上的那幫人忒是奸猾,若非他們只將我當成個混日子的,咱也真真得被悶在鼓裡。」

  「卻是難為伱了。」

  「啊!殿下,咱可不是訴苦啊,就是在地方上待著總沒有軍中那麼爽利,咱才」

  「我明白,」說了這三個字,朱慈烺便沉默了下去,待到吳昌瑞都有些緊張時,他才又接著說道:「可要是連你們都不願幫我,那我還能信得誰來?」

  話音入耳,吳昌瑞先是一愣,待又想到自己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卻又似腦中某條通路被突然打通一般。

  「殿下,咱明白了,咱一定幫您好好看著他們!」

  待聽到吳昌瑞的表態,朱慈烺自然滿臉欣慰。

  可與此同時他也知道,似吳昌瑞這等久在軍中的,哪怕腦瓜子還算好使,又怎可能斗得過那幫子已然奸猾到極致的官員?

  不過今日一事他總算也看到了自己這瞞天過海之計的成效,畢竟他已經通過吳昌瑞知道了下面那幫子人到底在搞些什麼。

  只此一點,他便要遠強於自己那個萬事都被蒙在鼓裡的便宜老子了。

  又敘了一陣,朱慈烺便帶著胡一青回到了街面上。

  他本是昨夜入的杭州,待到今早心潮頓起才上街來看看民生恢復幾何。

  「少爺,緣何不將那班子人全都捕了?」

  從見到吳昌瑞開始,胡一青便非常自覺的當起了啞巴,可他畢竟是個氣血旺盛的廝殺漢,在聽完吳昌瑞所言之後,便是一時能忍住心中惱恨,又怎可能一直忍下去?

  「能捕得乾淨嗎?」

  「大抵.捕不乾淨。」

  將聽到太子殿下所言,他第一反應便是有一個抓一個,總有能抓完的時候,可當話到嘴邊卻又一變,緊接著他便又強自解釋起來。

  「但抓不完歸抓不完,若是發現一個便抓一個,至少也能讓他們心存畏懼,行事也不至那麼肆無忌憚了。」

  「這種事沒法子的。」

  朱慈烺一面走著,一面張望著街面上的所有事務,似乎那小攤子上的玩意卻也遠重要於貪官污吏,卻讓胡一青好一陣氣悶。

  「官印在手,除了極個別人之外又有哪個能擋得住各種誘惑?」說著,朱慈烺往街邊的一個糧店跟前湊了湊,待看清上面的價格才又接著說道:「你今日抓走一個,明日上來的過不了幾天便又是貪官一個,若真就這麼一直抓下去,怕是天下的官便得都被抓完了。」

  「可」

  胡一青才待再說,卻見太子殿下抬了抬手,隨後有一糧店的夥計見幾人衣著華貴湊了過來,太子殿下與其問了幾句才又轉身離開。

  「該抓當然得抓,最好是能用最小的動作讓他們生出最大的恐懼,如此才能在不生出大風浪的前提下讓他們多多掂量著些。」

  若換成以前的朱慈烺,他肯定要比胡一青還要激進,可他作為大明的最高統治者,所慮所想皆得以穩定為主,若非被逼到一百一上,卻怎麼都不可能破壞這哪怕千瘡百孔,但的確來之不易的穩定。

  當然,他自可圖一時爽快,將那貪官們一個個都抓起來殺掉,而且以他現在的實力,只要尋上一個合理的由頭,再給諸官留下一份念想,大抵也不至於引起太過劇烈的反彈。

  可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管興亡,只要出現大的動盪,第一個受到衝擊的必然會是最最普通的老百姓們。

  今日他能將貪官殺個大半,但其後引起的一系列後果卻得百姓來擔。

  在深知這一點的情況下,曾經作為普通百姓一員的朱慈烺又怎可能冒著一家家普通百姓被淹沒在狂潮之中的風險肆意施為?又怎可能毫無心理負擔的說出那句:再苦一苦百姓?

  投鼠忌器大抵便是如此吧。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會對吳昌瑞所報視而不見,否則他又何必挖空心思將這些忠於自己的兵卒安頓到地方上呢?

  只不過此等機會也算是千載難逢,到底該如何使其達到最好的效果卻也得細細思量斟酌一番。

  最終,胡一青當還是未能搞明白殿下這一番言語的內在含義,而朱慈烺在了解了糧食布匹等物的大體價格之後便也沒了再轉下去的興趣。

  「去太后住處吧。」

  淡淡地說了一句,他便領著胡一青換了個方向,而在看到他們二人的動作之後,周遭亦有十餘個閒逛的漢子亦跟著換了方向。

  約莫三兩柱香的功夫,一行人來到了鄒太后於杭州的住處,一番通稟之後,裡面自有內監出迎,隨後他便也入了院中,等待與鄒老太太的會面。

  要說這鄒老太太的消息已然不似從前那般靈通,朱慈烺昨夜入城時雖未刻意張揚,但他也給身在杭州的幾名朝廷重臣去了消息,言說不必急著來拜,今日自會相召。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鄒老太太似乎對朱慈烺的到來無有半點準備,待到她準備齊全之時,距朱慈烺入院卻已過了近三兩刻功夫。

  「孫兒拜見太后。」

  按著規制,朱慈烺乖乖拜了一下,而那老太后在聽到這一聲孫兒之後便似聽到了天大的喜訊一般。

  「太子快起,太子快起,你我祖孫無需計較這些。」

  順著話茬起身之後,朱慈烺便在一旁尋了個位置坐下,而當他再往太后身旁看去之時卻未發現那道麗影,這卻讓他心中頓時一空。

  「孫兒昨夜回來之後便想先來拜見,怎奈時辰已晚怕耽誤了太后休息,如此才等到今早,屬實罪過。」

  「無妨的,無妨的,太子有這份心便成,何時來我這裡卻都無妨的。」

  一老一小就這麼毫無營養的聊了一陣,待到時辰差不多了,才聽老太后似是無心一般的說了一句:「之前跟在我身邊的那月丫頭被家裡喚回去了,若太子得空可替我去看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