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不管對誰而言,都是朝中有人好辦事

  第250章 不管對誰而言,都是朝中有人好辦事

  10月18日

  應天兵部大堂

  早前弘光還在時,內閣大臣們議事的地點多會放在皇宮邊上的一座小閣里,可自打現在的這位爺把家安在兵部之後,這裡也便成了閣臣們的辦公地點。

  對此,不但新任的兵部尚書朱大典表達了強烈反對,便連其餘諸臣也都覺得於禮不合。

  可幾位閣老的態度都是極為曖昧,朱大典的反對卻也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他其實也明白髮生這種情況的真正原因。

  左右就是隨著各部整編的完成,朝廷中樞對江浙兩地軍隊的掌控力得到了極大的加強,而代表中樞履行這一權利的自己又與幾位閣老的關係頗為微妙。

  如此情形之下,幾位閣老便也樂得將辦公地點直接放在兵部,以便對其施加某種程度上的影響。

  在旁人看來,朱大典算是個鐵打的閹黨,馬士英當會對此極力反對才是。

  可他與馬士英的關係更多屬於私交,在牽扯到公事時卻也算是各有立場,甚至說在牽扯到阮大鋮時,朱大典也沒少站在馬士英的對立面,用簡單的「同黨」來形容二人的關係卻是有些簡單了。

  這種說法也許有些難以理解,但到了這般位置,與個人利益產生牽扯的已然不止是宗族利益、地方利益、派系利益,更還添上了部門利益。

  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在決定各人行為時,部門利益已然能和其他幾樣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當然,由於個體差異和具體情況的不同,這些利益重要程度都會有所不同,但不能否認的是,決定朱大典這類人物如何行事的內在邏輯已然相當複雜,卻也非普通人那麼簡單的了。

  所以,在意識到自家權柄因著幾位閣老常駐兵部而遭到史詩級削弱之後,朱大典便不惜得罪幾人而屢次要求他們搬離。

  馬士英這個本該為朱大典說話的人卻在牽扯到此事時變得一言不發,袁繼咸這個本該公正的長者卻保持著極為曖昧的態度。

  胳膊終擰不過大腿。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大典的表態自然也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等太子殿下回來,看你們還能不能繼續賴在這裡!

  看了看穩穩坐在兵部大堂中的幾位閣老,又看了看明顯在面上帶著揶揄的幾位尚書,朱大典除了在心中發狠之外卻也著實沒了旁的辦法。

  「朱部堂還是運氣好啊,不似我等有事稟報還得來回奔波。」

  阮大鋮話音落下,各人皆是面露和善的微笑,可場面上雖然和諧,但誰不知他這是在取笑朱大典被以此等小花招奪了權柄?

  「莫不如請幾位閣老去你刑部?」

  「嘿嘿,我那小地方怎能容得下這麼幾尊大佛?」

  話音入耳,朱大典心頭立時便一陣惱怒,只是他這裡還未想好如何反唇相譏,那裡便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見過閣老。」

  在諸位尚書的拜見聲中,錢謙益、馬士英、袁繼咸三人相繼步入大堂之中,待他們分位而坐之後,錢謙益才擺了擺手示意各人不必拘禮。

  朱慈烺雖未任命真正的首輔,但其他兩人一個才回中樞,一個則有過在身,所以這錢老先生便也當仁不讓地履行起了首輔的職責。

  「諸位既已到了,那便開始吧。」

  說著,錢謙益分往其他兩人那邊各看了一眼,待見他們都點頭之後才對著堂中說道:「兵部,整編諸事可還順利。」

  哼!兵部的什麼你們不知道?還需我專門稟報麼?

  朱大典雖是腹誹不已,但還是將禮數做全之後才沉聲將有關整編的事籠統說了一遍。

  按著朱慈烺原本的布置,宿衛五軍在完成整編整編之後便該分至江浙各地已備韃子來襲。

  但出乎意料的是,讓整個小朝廷緊張無比,甚至還調了人馬前去的蘇松和蕪湖,除了極個別軍將鬧了些事端之外一切都還順利,可正當是所有人都放心的皖南卻鬧了一場大事出來。

  說來也是可笑。

  這些義軍對朝廷的整編其實是無比期待的,可在這個過程之中,兩支義軍竟因整編名額的事而起了口角。

  隨後也不過兩日功夫,在金聲反應過來之前,這小小的矛盾便演化成了一場波及三四路義軍的械鬥。

  若非各人都還記得對面乃是自家人,也都忌憚於駐紮在蕪湖的大軍,還指不定這場亂事得鬧到什麼地步。

  對於此等情勢,兵部這邊自然是要求嚴肅處理,但地方上卻拖拖拉拉,遲遲給不出結論。

  所幸當朝閣老袁繼咸到底還是在這一片生活和戰鬥過的人,在其插手之後,此事反正也就那麼糊裡糊塗的掩了過去。

  最終,常冠林所領宿衛前軍因此事端而耽擱了南下的行程,當宿衛其餘各部都分赴各自防區之後他們才堪堪開拔。

  在朱大典稟報完有關整編的逐項事宜之後,其餘幾名尚書也都將自己權責內的大事報了一遍。

  這裡面似戶部尚書張國維主要將精力都放在了盤查江浙各庫上;楊廷麟則對先前幾方商議好的地方官員人選又做了一番篩查;再如管著工部的李永茂還在清查被各方私自調走的工匠,管著刑部的阮大鋮專責查訪囤積居奇、操控物價,管著禮部的劉宗周提前為殿下登基做著籌備,小朝廷也算是在有條不紊地運轉之中。

  張國維篩查的結果顯而易見,江浙地方各庫只余了十多萬兩白銀和二十多萬石的糧食。

  至於說這是因為遭了戰亂全都被韃子搶走,還是各級官員趁機銷了往年帳目,他們戶部卻是沒有能力追究,也沒有意願追究。

  不過張國維的重點並未放在這些無法挽回的事上,他最關注的是朱慈烺抄家所得到底該歸在戶部的帳上,還是該入了「皇帝」的內帑。

  面對這樣的疑問,不但各部堂官出乎意料地站在了統一戰線,便連三位閣老之中也有兩個認為這筆收入至少該予戶部撥上一些。

  若非心心念念惦記著首輔之位的錢謙益以「此事還需徵詢殿下意見」為由將這幫人攔了下來,說不得那些錢糧當下便要被人分了。

  朱慈烺征戰在外,這些他所提拔的大臣卻在惦記分他的「家產」,此等事情放在尋常人眼中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不當人子。

  但從實際情況來說,一套合理且成熟的體系便該如此,各人都需按照劃好的道來行事。

  便拿闖軍來說,在退到兩湖之後光是李自成所領東路軍都有近三十萬兵力,若他們真能在湖南順利站穩腳跟,也不是無力與清廷一決高下。

  只是這草台班子搭建的實在太匆忙了,以至於在其內部壓根還未來得及形成正兒八經的規制。

  在這樣的情況下,待李自成意外身死之後,這支仍然擁有相當力量的勢力只用了不及旬月的功夫便分崩離析,卻也不得不讓人心生感慨。

  「這段時間殿下不在朝中,各人卻得管好自己這一攤。」

  待各官報完自己份內的事務之後,錢謙益便做了總結性發言,只是這老貨不知是真想為朱慈烺分憂還是在趁機敲打頗有微詞的朱大典,待各人都躬身稱是之後又墜了一句。

  「切不可再生皖南之事讓殿下分神朝政。」

  按著常理來說,話到了這裡便該各自散去,可就當諸臣都等著那句「散了」的時候,卻聽錢謙益又接著說了下去。

  「此番還有一事。」

  話音才出,在場各官之中除了馬、袁意外皆都面露凝重之色。

  一事。

  若這一事只牽扯到某部或者某幾部,那麼便該將將其堂官留下,可現在各部堂官盡皆在場,於此時說「一事」,豈不是說明這「一事」牽扯到了所有人?

  可是能牽扯到所有部堂的又會是何事呢?

  「殿下來信,讓議一議對何騰蛟的功賞。」

  何騰蛟?

  功賞?

  話音傳開,各人面上的凝重立時便轉成了驚訝與疑惑。

  在他們想來,何騰蛟至今都還未就太子行監國事表態,說不得太子殿下此行便有兵指湖南之意。

  此時提到功賞莫不是.

  「敢問閣老,這功賞由何而出?」

  「據殿下信中所言,是何騰蛟設計殺了李自成。」

  面對楊廷麟的質問,錢謙益雖雙眼緊盯大堂房梁,面色略略發紅,但自口中說出的話卻是堅定無比。

  只是當在場眾官都聽清此言之後,這兵部大堂之中的氣氛立時就變得極其怪異了起來。

  應天雖未得到過有關李自成生死的準確消息,但所有人都能確定這鬧了多少年的賊酋當是真的死了,否則那麼一支大軍又怎會就這麼投了何騰蛟?

  可要是說李自成是死在何騰蛟的算計里,這卻是誰都不相信的。

  那麼問題便來了,殿下為何來這麼一封信?

  是受了何騰蛟的蒙蔽,還是另有想法?

  心念及此,諸官不由在心中急速思量,偌大的堂中立時便陷入寂靜之中。

  依著各人對太子殿下的了解,受蒙蔽的可能雖有,但也不會太大。

  可若李自成之死真出自何騰蛟之手,那麼闖軍餘部又怎會投到湖南?

  何騰蛟又怎會遲遲不對殿下行監國事做出表態?又怎會到現在才將消息漏出?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個疑問不斷浮現於眾人心中,堂中氣氛也逐漸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

  眼見此等情形,錢謙益也不催促,僅只盯著房梁便似在查看其上是否有盜賊藏身一般,而馬士英和袁繼咸雖在正襟危坐,但他們心裡其實也已充滿了疑問。

  當然,馬士英與太子殿下打交道的時間稍微長些,見識過的手段也要較袁繼咸多少不少。

  所以,他雖也有些搞不清狀況,但與旁的那些相比,他卻早就篤定太子殿下這是將主意打在了闖軍餘部的身上。

  只是這棋到底會怎麼下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眯著眼斜斜往錢謙益那邊瞟了一眼,待見其那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也便將目光直接落在了地上。

  「三位閣老,依下官之見,設計殺了賊酋乃是為先帝復仇的大功,期間細節還是得一一核對確定才好定了功賞之事啊。」

  正當各人都在心裡不住盤算之時,大抵能算作堂中最厚道的李永茂終還是受不了此等氣氛,主動開口打破了僵局。

  「信里倒是未提細節,但殿下既這麼說了,那.」在回應李永茂之言時,錢謙益還是保持著先前那副模樣,可當說到後面他卻突然頓了頓,似是在心裡下了一番決心才又接著說道:「那咱們就只議功賞吧。」

  最初跟著太子殿下的那班人里,徐胤爵負責江防,徐瑜入了督查院,越其傑在浙贛交界籌備攻伐,朝中也就只余了他一人而已。

  在這種情況之下,朝中諸人雖都多少對這位爺有些了解,可又有哪個能比得過他?

  當然,在最初接到信時,他也如眾人般疑惑,可只過了三兩盞茶的功夫,眼看著太子殿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錢謙益卻突然悟了。

  莫看太子殿下動不動就先帝長,先帝短的,可在他心裡什麼都是虛的,唯有手中的兵權才是實打實的東西。

  有了這般認知,剩下的推理便沒有難度了。

  與湖南,與何騰蛟,與李自成能扯上關係的軍隊,除了暫時駐在湖南的闖軍餘部之外便沒有其他。

  太子殿下想要收攏這支人馬,最大的阻力便是先帝的血仇,只要設法將其化解,那麼這股龐大的力量自然能歸於殿下手中。

  至於說李自成到底死在誰的手裡

  重要麼?

  只要賊酋已死,不管他是死在韃子手中,還是死在亂軍之中,殿下都會聲稱他是死在何騰蛟手中。

  如此一來,先帝的血仇便算是報了,收攏闖軍餘部也便成了正常的招降納叛,再與孝道之類的事情扯不上半點關係。

  只是將來若是事發,那麼主導此事的人.

  心念及此,錢謙益頓時覺得自己身上已被太子殿下拴上了一條條鎖鏈。

  可話說回來,此時的錢謙益距首輔之位不過半步,他便是知道自己的行至得隨著這鎖鏈而動卻又怎能甘心後退?

  哎~~~~。

  於心中嘆了一聲,他便打算直接說出對何騰蛟的功賞,可於此時卻有一差役匆忙跑來,待見滿臉官司的錢謙益,那差役卻連禮都不行就直接伏在了他的耳邊。

  「什麼?!當真?!」

  今日略早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