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接二連三

  第195章 接二連三

  蕪湖此地,位處南北要衝,是連接江南與江北的重要交通樞紐,再加上長江於此拐了一個大彎,灣後又有幾座不小的江心島,所以蕪湖便以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阻擋左良玉軍隊北上的理想防線。

  莫看弘光朝廷在應對清軍時不堪一擊,但在布設這道防線時卻是真正用了心思。

  他們不但對蕪湖的城防進行了一番加固,更在城外修築了連片的堡壘群。

  如此一來,想要自南向北衝破這道固若金湯的防線便得花費巨大的代價。

  「督師!這仗不能再如此打下去了。」

  袁繼鹹的軍帳之中,其麾下的數名總兵皆拜在地上痛聲稱述。

  那日有了定策之後,他便讓自己的人馬擔下了攻打蕪湖防線的差事。

  之後數日,各軍在袁繼咸嚴令之下強攻塢堡,可由於此防線乃是當初精心打造,所以到現在也只是折損了許多人馬,卻只拿下了有數的幾個而已。

  按著常理來講,打仗自然是得死人的,更何況他們的後路將要被斷,為了殺出一條通路而付出代價也當是預料中的。

  可諸將看得清楚,這幾日參與進攻的全是袁繼咸麾下,左部人馬說是要南下救援宣城,但往南走了一段便駐足不前。

  如此情形之下,眾將自然要來向袁繼咸討個說法。

  只是面對這些將領,他又能說些什麼呢?

  左部才歷過一遍內亂,有些人馬連統屬都已完全打亂,指望他們衝破防守嚴密的蕪湖防線無異於痴人說夢。

  可與此同時他亦知道不患貧而患不均。

  若是現在只有本部人馬,哪怕諸將心有不滿,大抵也不會在這般時節過來,但現在有著左部以為對照,他們心裡的不滿自然也就發得快了些。

  「你等是要兵諫嗎?」

  只說了這一句,袁繼咸便淡淡地看向帳中諸將。

  原本他並不覺得安慶之變會對自己麾下產生什麼影響,可今日看到眾將一同到來,他卻終於意識到了現實並非如此。

  每臨亂世,武將的權力便會無限制地擴張,待到最後甚至會將皇權與文官徹底踩在腳下。

  若是沒有安慶那一遭,他手下這些武將許還會遲一些醒悟到這點,可現在他們顯然已想明了關竅,賭的便是一同前來,自己拿他們沒有半點法子。

  這般情形,袁繼咸大抵也就只能強撐架子了。

  「督師!我等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可可總不能只有我軍捨生忘死啊!」

  說話之人名為汪碩畫,在袁繼咸被左良玉誆住之後,他與另外幾人便率軍尾隨,待到袁繼咸脫身之後才又重歸麾下。

  老實講,在此過程之中他們為營救袁繼咸也是出了些力的。

  旁的都不說,若非有他們這支人馬的威懾左夢庚如何會放袁繼咸離開?

  按說這樣的將領大抵是不該參與到這種事情里的,但常言說的好:窮家難當。

  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家庭,當局面江河日下時各種各樣的矛盾都會接連不斷被引爆出來,緊接著便是皇帝、家長對整個組織失去控制能力。

  待到局面到達極限之時,便如崇禎這樣的皇帝想要從國丈手中借些銀兩也是千難萬難,更遑論袁繼咸是想讓麾下軍將用人命填上清軍防線呢?

  「左部連軍制都還散著,如何能指望他們打這般硬仗?」

  面對汪碩畫的爭辯,袁繼咸不由駁了一句。

  早先他們商議的乃是由他領兵衝擊清軍防線,左夢庚領兵回援宣城。

  可在實際操作中他才發現,左夢庚對其部的掌控力可謂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漫說領兵作戰,便是指望他將人馬完整帶到宣城似乎都如登天一般。

  袁繼咸與左良玉私交深厚,他自然知道在朱仙鎮一役之後左部各將已有了聽調不聽宣的意思,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經歷安慶之變的過濾後,左夢庚竟然還是對剩下人馬束手無策。

  如此情勢之下他自然也只能眼巴巴其軍行到一半便裹步不前了。

  「督師!我軍便是打下蕪湖又能怎樣?說到底還不是和那太子殿下困守應天?莫不如趁著兩部韃子還未會師,直接去到湖廣,總算也是有路可走啊~~~!」

  話說到這般份上,軍將們總算把心中所想完完本本地說了出來,而袁繼鹹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他本還以為各將是打算效仿左部的那幫叛逆,可當聽到這番話後他才明白,各將也只是因為去往應天沒什麼希望,所以才鬧了這一出。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去到應天看似困守,但我等擁有戰船,只要能入了應天便能帶著太子殿下沿江去往他處。」

  話音落下,本還淒悽慘慘的諸將頓時滿臉迷茫。

  大明有那麼多王爺,便是被亂民殺了不少卻也並非一個都尋不見。

  這般情形之下,若想找個主事,大不了從那些王爺里挑一個便是,又何必拼著如此損失非要尋那個不知真假的太子殿下?

  「國君之位非同小可,若再尋上一個.」將眾人反應看在眼裡,袁繼咸自得將理由細細講清,只是有些話也不是他這等臣子能言,所以在關鍵地方頓了一下他才又接著說道:「太子殿下能在韃子圍攻之中保住應天,定然是有明君之相的。」

  袁繼咸終還是沒能將話徹底說透,但他相信軍將們定然也能明白其中含義。

  說到底,這並不是一個多難理解的問題。

  現在的局面已然明顯,韃子幾路並發卻能勢如破竹,顯然已了得了大勢的跡象,他們若尋不得一個明君保扶,那麼很可能就是拼搏數年最終落得個兵敗身亡的下場。

  現在應天城裡就有一個許能帶領大明穩住局面的人在,哪怕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他又如何能不搏上一遭?

  只是

  「督師,您的意思我等明白,可這幾日的戰況您也看見了,並非我等不盡力,實是黃鎮帥所設防禦太過細密啊。」

  無言。

  說來說去,問題的癥結終還是在戰事不順上。

  可弘光防範左良玉之心遠甚防範韃子,他不但將最為信重的黃得功所部安頓在這裡,更在當政這近年功夫不斷加強此間防禦。

  如此一來,袁繼咸所部遲遲不能突破實際上也便是情理之中的。

  莫不如棄了船隊?

  心念及此,袁繼咸便準備朝地圖看去,可還未等他有所動作,此議卻又被其否了。

  無了船隊怎麼離開應天?

  哎~~~~~!

  於心中嘆了一聲,袁繼咸終還是覺得蕪湖是繞不過的坎,只是諸將所言亦非完全無理,他便打算再就具體戰法議上一議。

  可他這裡還未開口,卻見一親兵在帳外探頭探腦。

  放在平素,他大抵也會將其忽略,但這些日子的不順已積攢到了一定程度,再加上諸將的「逼迫」,袁繼咸心中頓時生出一陣無明業火。

  「何事鬼鬼祟祟?!」

  話音落下,帳中諸將亦是扭頭看去,那親兵見眾人注意力全都投到了自己身上,便也沒了旁的餘地,只能老老實實在帳外拜道:「督師,敵酋遣人送了一封信來。」

  「嗯?信?」

  聞言,袁繼咸不由一愣。

  他已在蕪湖防線死磕這麼長時間,卻與敵酋沒什麼信件來往。

  此時來信

  微微點頭之後,那親兵便將封著火漆的書信送了進來,其後他將信拆開,看了半晌才將信遞到了帳中軍將手中。

  這信倒也沒什麼特別,說來說去也就是勸降的那一堆車軲轆話,可袁繼咸在看過之後卻總覺得其中似是有些不對,加之諸將都在跟前,隱隱藏藏反倒添了嫌隙,所以也就將其交給眾人一同閱覽了。

  「督師,這信味道不對啊。」

  片刻之後,諸將圍到一起將信覽了一遍。

  果如袁繼咸所想一般,他們亦從其中察覺到了些不對味的地方,只是他們也只覺察出了其中不對,卻也說不清這不對到底源自何處。

  思量一番,袁繼咸又將信拿回了手中,可仍他逐字逐句斟酌,也未尋見半點頭緒。

  「督師,我看敵酋的意思好像是讓我們放緩攻勢。」

  「哦?」

  聞得此言,袁繼咸又將目光落下,似乎也從裡面看出了些端倪。

  「稍緩亦不會強逼」

  這句話已經算是非常明顯了,但

  不對,沒有道理。

  心念將生,他便立刻將其否了。

  在袁繼咸看來,現在的局面非常明顯,若無法突破蕪湖防線,他們馬上便要落在前後夾擊之中。

  這般情勢之下,他們又怎會放緩攻勢?韃子又何必白費口舌?

  只是

  無論怎麼看,這信中含義似乎正如軍將所言,倒也讓袁繼咸當真有些摸不清頭腦了。

  「督督師。」

  正當帳中眾人都在苦思冥想之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帳外傳入,待到袁繼咸抬頭看去之時,卻見那將將出帳的親兵又拿著一封信站在了外面。

  「又是何事?」

  「寧南侯來信。」

  話音入耳,袁繼咸不禁疑惑,心中更是一陣煩躁。

  他是真不想看這封信,依著左夢庚所部現在的樣子,這信里如何會有好消息?

  可話說回來,不看就代表事情沒有發生嗎?

  說破大天,不管那裡出了何等亂事,最終不還是得正面應對?

  心中又嘆了一聲,年過半百的袁繼咸終還是打起精神從親兵手中將信借了過來,可在看到信中內容之後,他竟直接從椅子中站了起來。

  「督師?」

  如此情形,諸將心中不由嘡地一聲。

  他們對左部的看法自也如袁繼咸一般,在看到其反應之後又如何能往好處想?

  「督師!若情勢有變,萬望您莫要再想其他,留得有用之身方是正理啊。」

  「言之有理,莫不如趁韃子來信之機我等便直接南下算了。」

  「有理!」

  諸將你一言我一語,便連選取哪條路線都已有了謀算。

  可當此時,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的袁繼咸卻將手中書信如先前一般遞到他們手中。

  眼見書信到手,各人自是停了討論,可還未等所有人將信看完,卻已有人高聲說道:「督師,我看寧南侯八成是被什麼東西迷了心竅,否則又怎會說出這般胡話。」

  「正是!什麼連番大勝,什麼援軍,太子不是還在應天困著,又如何做得這些大事?」

  「說的是啊,還說什麼尼堪授首?便是太子真的脫困,滿江南又哪裡來的這等強軍?」

  諸將伱一言我一語,總之便是連這信里的半個字都不打算相信。

  換做旁的時候,袁繼咸許會呵斥一番,畢竟寫信之人乃是友軍之帥,如此編排卻也有些不成體統。

  可現在他心裡的疑慮也不比諸將少上幾分,甚至在這發愣的空檔他都已在腦中補出了左夢庚如此施為的緣由。

  大抵是想掩蓋無法讓軍隊南下救援宣城的尷尬吧。

  只是編得如此大謊,之後又該如何圓回來?

  難道就隨便找個替死的出來頂缸?

  太離譜了!

  據其信中所言,其部人馬在進兵宣城的半道上遇到了金聲派來報信的兵卒。

  他們不但從那兵卒口中知道了有一部人馬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救援宣城,更知道了這月余功夫太子殿下已取得數次大勝,直將多鐸逼得慌不擇路。

  笑話!

  滿江南除了衛所兵就是衛所兵,太子殿下哪怕是諸葛再生又憑什麼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之下取得如此戰果?

  心念及此,袁繼咸對左夢庚的評價不由低了數個檔次,可現在畢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他便將話題硬生生扯了回來。

  「就當沒有看過此信,」淡淡地說了一句,他便重新坐回了椅中:「我等的前路終還是得落在如何破了蕪湖上,卻不知諸位有又有何事?!」

  各人本還在認真聽著,可袁繼咸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他們卻也不由扭頭往帳外看去。

  「督督師,非是小的刻意打擾,實在是軍情.」

  「直說便是。」

  只這一陣,那親兵已然進出數遭,可職責如此,卻也容不得他拖延,不過好在這次督師似乎並未惱怒,他也就直接說了起來。

  「督師,營外來了兩騎,說是太子殿下後日便會領兵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