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豎子安敢戲我!

  第167章 豎子安敢戲我!

  最終,朱慈烺以三百石糧食的價格將尼堪的屍首賣給了多鐸,並約定在黃昏時分於城外交割。

  回城途中,方方國安一直在偷偷觀察朱慈烺,似乎是想從太子殿下的表現中看出他是否意識到走漏了重要信息。

  可此時的朱慈烺眉頭緊皺一言不發,他心中有了些猜測便也默默跟著回返城中。

  左右現在的局面是太子殿下博出來,自己這些廝殺漢緊緊跟隨便是,哪怕最後戰敗身死也不過回到了原本的路上而已,卻也沒什麼好惋惜留戀的。

  心念及此,本還有些不安的方國安頓覺念頭通達,似是再也不為諸般紛擾所左右。

  可誰知.

  「交接完就把糧食燒了,記得要讓韃子看清楚。」

  話音入耳,向、方二人頓時一愣,若非胯下戰馬還在自行回返,他們便要被朱慈烺落下一段距離。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朱慈烺自是察覺到兩人的異常,待他扭頭看去卻見二人滿臉呆滯,顯然是不太理解這個命令,他便細細解釋了起來。

  用尼堪屍身遲滯韃子炮擊的法子到現在大抵已經到了極限,若是再無法達成協議,想來炮擊重新再開也便是這一兩日的事情。

  這般情形之下,他自然得設法將這堆爛肉的價值榨個一乾二淨。

  一番解釋之後,兩人雖還是沒有明白,但太子殿下既然並非失了方寸,那他們只管照做便是。

  至於能達到何種效果.

  「明軍怕是將要斷糧了。」

  從多鐸口中得知明軍的條件之後,孔有德一拍大腿便下了定論。

  昨日他雖也試圖從明軍手中將尼堪的屍體弄回來,但那說白了也就是例行公事,省的讓旗人找他麻煩而已。

  現在他聽說多鐸打算用三百石糧食換回那堆爛肉,第一反應是他口中所言,第二反應則是真真不值。

  鎮江被破之後,多鐸便下令讓各軍外出籌集糧草。

  最初那段時間,收穫的確不少,每接管一座縣城便能搞來一兩千石,可油疙瘩也有被煉成油渣的時候,再加上現在本就處於青黃不接之時,便是各軍已鬧出了不少滅門案子,流往大營的糧食卻也少了許多。

  到了現在,人吃馬嚼已近一月,再算上運送途中的各種損耗,營中存糧實際上也已不剩多少。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多鐸硬是用三百石糧食去換那一坨爛肉,這樣的做法孔有德自然不能苟同。

  當然,不管心中如何做想,他自然不會真將這些話說出來。

  左右諸般布置都已做下,江南戰事大抵也只一二十日便能結束,哪怕三百石糧草的確不少,卻也沒必要再為這個去當壞人了。

  所以,在聽到多鐸的敘述之後他也只是表達了部分看法而已。

  「可惜了。」

  「嗯?」

  「可惜沒有足夠的毒藥。」

  聽到幽幽的話語聲,孔有德還以為多鐸也覺得三百石有些虧了,但當後面一句入耳之時,他心中卻滿是無語。

  看來多鐸是被那小子氣得狠了,否則堂堂大清王爺又怎會惦記這些。

  「還有三兩個時辰,大抵是來不及找了。」

  「哈哈哈哈~~~~!」

  這不過是隨口應承而已,卻惹得多鐸一陣大笑。

  眼見自己的表現讓孔有德驚異萬分,他也未多解釋便朝戈什哈吩咐道:「能找到多少就找到多少吧。」

  多鐸這段時間的確被朱慈烺氣得狠了,甚至在生出找些毒藥的想法之時他也極是認真。

  只是他這般人物,失態也僅僅一陣而已,待孔有德那句明顯是應承的話出口之後,他便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心中陰霾也就一掃而空了。

  畢竟現在各軍任務都已布下,只要期間不出意外,那麼

  「那小子能將本王逼到這般份上也算是個人物。」

  「明軍到底占了地利,若非如此他們那些歪瓜裂棗又怎是我軍一合之敵?」

  不管孔有德心中到底如何做想,但他說出的話卻非沒有道理。

  若非蘇松之地水網密布,而明軍又有水師之利,莫說與清軍戰至這幅局面,朱慈烺便是能把各自為戰的明軍統合一處卻也能算是合格的統帥了。

  這一點多鐸自然是清楚的,但他現在已覺得勝券在握,說話時自會顯得大度一些。

  「地利也非盡在他一人身上,如那福王、潞王之流又做成什麼樣子了呢?」

  既分析到明軍身上,孔有德便有了發言的欲望,討論也就立馬熱烈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兩人也越來越投入,甚至在押運糧草的軍將離開前請命之時他們也只隨便應了一聲而已。

  在孔有德看來,大明落到如此地步,帳大半是要算到諸臣和皇帝身上的,而在多鐸看來這些因素大抵只能算是表象,其根源卻在於氣數已盡。

  也是多鐸念的書少,並不知道什麼是「社會問題總爆發」,說來說去卻也無法讓孔有德這個廝殺漢相信氣數這類神神叨叨的事物。

  最終,在天色將暗之時,兩人也便停下分析討論,將注意力放到了與明軍的交換上。

  「在營外化了吧。」

  「嗯。」

  尋常來說,如尼堪這等身份大抵是要將屍身運回去的,可孔有德在聽到多鐸略帶傷感的話後只是簡單應了一聲,卻也沒表現出太多意外。

  其中緣由倒也簡單,要運回屍首就得做些防腐處理,否則說不得便會在軍中引起瘟疫之類的東西。

  可現在距尼堪身死已過了數日,再加上江南悶潮氣候,屍身大抵也已開始腐爛,便是多鐸再想將自己這個年歲仿佛的侄子運回北京卻也是不敢冒此風險的。

  又過了一陣,多鐸的戈什哈伴著稍顯急促的腳步聲入了軍帳之中。

  「王爺,我們回來了。」

  「辦妥了嗎?」

  「妥了。」

  聽聞此言,情緒本已好轉的多鐸頓時又變得沉默了起來。

  他與尼堪少年時便因處境類似而多有來往,待到大些又因時常一同作戰而越發親密。

  後來他們兄弟掌了朝政,與尼堪之間雖有了些上下之別,可私下的關係卻與過去也沒產生太大區別。

  原本多鐸還想著給尼堪多加些朝政方面的擔子,可誰知現在他卻走到了自己前面。

  「我就不過去了,有勞你代為處理吧。」

  「放心。」

  孔有德對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自是清楚,亦擔心身體有恙的多鐸會在看到尼堪後支撐不住。

  原本他還想著怎麼委婉勸上幾句,所幸此事由多鐸自己提出,他也便爽快應了下來。

  只是當他準備離開之時卻見那戈什哈還跪在地上,似還有事未曾報完。

  見其這般模樣,孔有德心中自是不耐:早些將尼堪的事結了,晚上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現在他這麼耽擱時間卻是好沒眼色。

  「還有何事?」

  多鐸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似未注意到戈什哈的異常,孔有德見此情形便越俎代庖問了一句。

  「明軍把糧食燒了。」

  燒了?!

  話音入耳,非但孔有德一臉的不可置信,便是多鐸亦瞪大眼睛看了過來。

  按他們原本所想,既然明軍缺糧,便該在收到這三百石後如獲至寶一般,哪怕懷疑在裡面動了手腳也該等運回之後再行甄別。

  可現在他們如此作為,要麼是確定糧食被動了手腳,要麼就是並沒有將這三百石當一回事。

  確定自然是不會這麼快確定的,那麼便剩下一種可能了。

  「豎子!安敢戲弄本王!」

  怒吼一聲,多鐸眼前一黑,身形一晃立時便往地上倒去。

  也是孔有德未走幾步,那戈什哈亦跪在跟前,否則這一倒說不得便要將多鐸摔出個好歹。

  「快叫醫官!」

  耳中傳來孔有德焦急的喊聲,多鐸雖覺身上無力,但總算還是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可他亦明白自己的身體需要靜養,思量片刻便緩緩說了一句。

  「我這樣子.晚上的事便交託予你了。」

  多鐸正值壯年,本不該因這點戲弄而氣成這副樣子。

  只是他生長於白山黑水極寒之地,遇到江南的悶潮氣候本就有水土不服之感,再加上諸因作用,身體卻有了些外強中乾。

  當然,這些事情朱慈烺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亦未曾想過小小的戲弄能將多鐸氣到這般程度。

  按他原本想來,自己這裡缺糧,多鐸自然也是缺的,所以他的打算就是想用尼堪的屍首毀掉清軍的糧食而已。

  至於旁的心思.

  「鎮江被破,清軍定然也缺糧食,這麼一下,敵酋定然被氣得不輕。」

  在焚掉糧食回返城中之後,方國安似乎已明白了殿下的用意,隨即便開啟了拍馬屁模式。

  起先他並不是特別理解殿下的用意,但在看到交接清軍滿臉的震驚之後他卻突然想明白了。

  毀掉了韃子三百石糧食,順便還能噁心一下人,這真真是榨乾了尼堪屍身的最後一點價值。

  虧得他先前還以為是太子殿下失了方寸,原來諸般施為皆在殿下掌控之中,卻是自己想得淺了。

  「多鐸不是常人,想來也只是稍稍氣惱而已。」

  對這一番謀算,朱慈烺並未指望真能達到什麼目的,左右尼堪的屍體已起不到什麼作用,用它讓韃子損些糧草,噁心一下人也不過是順便而已。

  這些在他眼中終歸只是小道而已,卻也算不得什麼,晚上的事情才是他真正關心的。

  「預備得怎麼樣了?」

  聽到朱慈烺問及正事,方國安便認真了起來,將各部人馬預備情況細細報了一番便等於一旁,靜待殿下進一步安排。

  甲片軍械、肉食錢糧已於午後運抵,花了這麼一下午功夫兵卒們也已將破損甲冑修補完畢,現在正在大快朵頤。

  說到最後,方國安甚至還提了一嘴阮大鋮安排周到細緻,也算是為同僚表了一番功勞。

  對此,朱慈烺自然是早已預見到的,雖然這些人的品行道德頗讓人不齒,但其處理事務的能力卻要遠超那些道德君子。

  這也是朱慈烺將協調之事交予「閹黨」之手,而非黃道周這個本地勢力代表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們這邊一定要注意,說不得韃子也會有些安排。」

  「末將已選了不少熟悉周遭地形的,韃子若有所布置亦會無所遁形。」

  得到方國安的答覆之後,朱慈烺想了片刻,自覺沒什麼可再囑託的便與其一同在營中巡了起來。

  既然尼堪的屍身已然不在,那麼韃子沒了顧忌必定會於明日再次發動炮擊,所以今夜便是端掉清軍火炮陣地的最後機會。

  這一點清軍自然是能想到的,他們必定也會根據這一情況作出一定布置。

  如此情形,朱慈烺這邊若是冒冒失失直撲火炮陣地而去,說不得便會落入其圈套之中。

  所以針對這樣的情況做些準備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也越發暗了下來。

  由方元科率領的精銳兵卒亦整備完畢,只等時辰一到便要出城將太子殿下的謀算化為現實。

  這已不是朱慈烺第一次送兵卒出戰了,但每於此時,他心中仍難免生出壯懷激烈之情。

  「殿下,給士卒們講兩句吧。」

  臨出征時,軍中氣氛自是肅殺,方國安說話時雖未用多大力氣,但話語聲還是清晰地傳到了立於前排的兵卒們耳中。

  這支人馬不似宿衛那般是由朱慈烺親手建立,亦非如應天兵那般與朱慈烺有許多接觸機會,但他們對太子殿下的忠誠卻一點都不遜色於旁人。

  所以當聽到總兵的請託之後,他們都不由站直了身子等待太子殿下訓話。

  這源於大明太子這個身份,也源於朱慈烺曾將他們從遭到背叛的絕望中拯救,但誰又能說這裡面就沒有對太子殿下力挽狂瀾的感念呢?

  只是該說什麼呢?

  自來到這裡,朱慈烺已臨過數次戰陣,但對兵卒們如此正式的訓話他還真真是第一次。

  心中雖有諸般思緒,但須臾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片刻之後,朱慈烺終還是緩緩走到了軍陣之前。

  「自今夜起,爾等為本宮宿衛前軍!萬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