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為何不跑?

  第157章 為何不跑?

  常言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自孔有德帶著烏真超哈到達以後,多鐸的病情便以極快的速度有了好轉。

  待到今早所有火炮都安頓完畢之後,他更是披掛齊備,直接離了大營去前方查看轟擊效果。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一輪火炮之後,多鐸只覺地動山搖,待他用從紅毛鬼手中買來的千里鏡仔細看了一番後,整個人更是紅光滿面,哪裡還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此時的杭州城牆上已隱隱出現數道裂紋,顯然是無法在這般密集的炮火之中堅持多長時間了的。

  只要明軍沒了這烏龜殼的防護,多鐸便有自信能在尼堪堅持不住前拿下杭州。

  屆時旁的自不必說,把江南徹底收入囊中也只是等閒。

  最為關鍵的是這裡騰出手來,他便能提兵北上,與尼堪一道將那路明軍一網打盡,他也能按著原本的謀算帶旗兵北歸,將精力放在整頓旗務上了。

  「漢人過年時都燃放煙花,說是能趨吉避凶,我看這火炮的效果卻要比那煙花強上不少啊。」

  眾將見多鐸難得開懷,自是一番應承,甚至還有人提議今後過年時都放上幾炮,以保身體康健、國泰民安。

  對這般說法,多鐸自是不置可否。

  先不說這一炮需得花費多少銀錢,若是真將這般利器普及開來,那他滿人的騎射還有什麼用處?他們又憑什麼以小臨大?

  難道還能真將全部指望都落在烏真超哈身上?

  他可不是剛從山裡出來的生女真,自然知道自家這幾個漢人王爺之所以如此服帖,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們見識過白甲兵的強悍。

  若有一日讓他們反應過來,難道還能讓白甲兵以血肉之軀去硬抗火炮?

  所以他們旗人對烏真超哈的策略的便是用制相合。

  所謂用,便是用他們擅長火器的特點去拿下某些堅城。

  所謂制,便是制約他們對火器的使用和發展。

  有此一策,便能保證大清在享受強大火器的同時又不至於讓其反噬自身,端的是聰明到了極點的法子。

  許有人會覺得這是高估了滿清,但實際上大清的前幾代皇帝非但不牴觸東西方文明的交流,更是親研此道,如康熙這般愛學習的甚至還對微積分頗有研究,便是後來的「元「、」次」、「根」、「解」都是由他親自定下。

  當然,研究得越深他們便越是清楚此道對普通人的加持到底有多麼巨大,為了保證大清能夠長久地以小臨大,滿清上層自然會對此道頗為忌憚。

  到後來搞出編撰四庫全書這種名為整理,實為統一銷毀的事也就沒什麼可疑惑的了。

  此事本質上與索倫兵的遭遇並沒有太大區別,若說得透徹一些,實際上也就是以小臨大的必然選擇罷了,卻與某個人的人品之類的特質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言歸正傳。

  諸將對多鐸的逢迎雖有巴結討好的意思,但卻也不能否認,杭州城牆上的那一道道裂痕結束了他們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憋悶。

  心情舒暢之下,諸將的話自然也會變得多些,倒也不能一概而言。

  諸將的討論歡快愉悅,多鐸自也不會這麼掃興,待到眾人興致稍減之後,他才對著李本深問道:「李提督,你部準備得怎麼樣了?」

  這李本深乃是高傑的親外甥,自睢州之變後,他就以提督之職代行鎮帥之權。

  當然,他這個代行是真的代行,遇到大小事情還需與李成棟、胡茂禎這些實權總兵商議,待到他們一道拿出主意再報予高傑之妻邢氏處,由其子高元照走個流程。

  如此一番才算作數,倒也多少帶點議會制的意思了。

  「請王爺放心,末將已精選三千勇武之輩獨成一營,待到城牆倒塌定能一戰奪下杭州。」

  對於這次任務,李本深可謂是重視到了極致。

  他不但從自己軍中選拔兵卒,更是花了些代價從其他總兵麾下劃拉了些人手,總算才湊了這三千之數。

  至於說他為何如此賣力

  李成棟散出去了,胡茂禎散出去了,原本高傑麾下的那些總兵有一大半都跟著某位貴人散出去了,而他這個可憐人卻只能跟在多鐸身邊吃灰。

  這般情形他如何能不盡心竭力,為自己、為麾下謀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差事?

  「嗯,這次你算是用了心思,只要好好為大清效力,爵祿之事不過爾爾,若能立下大功,便如恭順王一般也非難事。」

  「謝王爺提攜!末將定當為王爺效死!」

  多鐸的畫餅技術雖算不得有多高,但在孔有德這些千金馬骨在前,李本深自然也是極為信服的。

  可他卻不知,早先多鐸出於平衡麾下漢人勢力的考量是沒有打算讓他這路人馬立多大功勞的,只是由於劉良佐所部實在有些不堪大用,如此才讓這破天的功勞落在了他的頭上。

  實際上劉良佐所部表現不佳並不能代表他這個人的能力。

  此言聽起來有些荒唐,但李本深卻對其中因由瞭然於心。

  照著常理來說,明軍戰法多是以火器起手,後以弓弩輔之,待到兩軍靠近之後才會進行肉搏。

  這樣的戰法,算起來是與明軍裝備極為契合的,但在種種因素的作用下卻出現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情況。

  那就是,明軍在放完火槍和箭矢之後便會怯於肉搏,而清軍只要用炮灰頂過最初的那一波遠程攻擊之後便能憑著近身肉搏明軍摧枯拉朽。

  這一點,在九邊明軍身上還算不是太過明顯,但在關內心腹之地的明軍身上卻體現的淋漓盡致。

  再往南邊一些,明軍裝備的火器大幅減少,兵卒們怯於肉搏的現象又少了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和其他一些因素的作用下,清軍在關外便打得並不算太過順利,但方一入關便如狼入羊群一般。

  待到明軍與李自成、張獻忠的殘軍聯合之後,雙方取長補短,怯於肉搏的情況便甚少發生了。

  只是到了那會,天下大勢已然得定,再加上各種內部鬥爭的掣肘,哪怕中間出現一些反覆卻也再難回天了。

  巧的是,高傑出身於闖軍,其麾下雖也有些火器,但根本不懼肉搏;而劉良佐所部乃是實打實的兩淮明軍,肉搏這種事於他們來說

  由此,多鐸也便對劉良佐所部生出了不堪大用的印象,而李成棟、胡茂禎這些出身於闖軍的卻成了各路貴人去外間覓食時的首選「保鏢」。

  只是出身同一鎮的軍將立下太多功勞卻也不符合多鐸的平衡之策,若非杭州這一戰需要快些結束,哪怕用其餘兩鎮兵卒的性命去填,多鐸怕是也不會給李本深立此大功的機會。

  「去問問怎麼還沒動靜?」

  對李本深所表的忠心,多鐸大抵是不太在意的,淡淡地應了一聲便朝身側戈什哈問了一句。

  他自是知道每輪炮擊之後便得停上一段時間,好讓炮管冷卻下來,否則一不留神就是炮毀人亡的下場。

  只是這會距離上一輪炮擊已過了好一陣子,諸般方法之下就算炮管有些發紅卻也該涼了下來。

  若是旁的緣由多等一兩柱香卻也無妨,怕只怕火炮出了什麼問題便麻煩了。

  話音落下,戈什哈應聲而去,不過柱香功夫便見孔有德與那戈什哈一同來到了多鐸面前。

  「我看有一段城牆扛不住了,索性調整炮口一輪轟塌算了。」

  聞言,多鐸立時明白了這輪炮擊為何會隔著那麼長時間。

  這紅衣大炮威力巨大,可小些的兩三千斤,大些的得四五千斤。

  這般重物,莫說搬運,便是如孔有德所說「調整炮口」卻也得費上好一陣功夫。

  「既是如此,遣人來說就是,你又何必親自跑一趟?」

  「左右那邊也沒什麼事了,我便來看看先登準備得怎麼樣了。」

  見兩位王爺扯到自己身上,李本深便主動將先前的話報了一遍。

  「李提督,這趟可是潑天的功勞砸在了頭上,等入了城,伱可要請我們喝酒啊。」

  「轟轟轟!」

  聞得此言,李本深自是準備逢迎一番,怎料這口還未張,卻聽陣陣炮火已然響起,眾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移到了前方。

  此時火炮陣地左近已有一支人馬嚴陣以待,只要城牆出現缺口便會一擁而上,為大軍殺開一條通路。

  「整備!」

  王四娃大喝了一聲,隨即麾下兵卒便開始檢查身上裝備。

  他自最初起兵時便跟在高傑身邊,其後為了幫助李本深掌握軍隊才下放至軍中任了個把總。

  與衛所軍中稱呼百戶、千戶不同,他們這些鎮戍部隊裡的軍官多稱任事官,就拿他這把總來說,其權責介於衛所軍的百戶與千戶之間,麾下還有哨官、什長、伍長。

  不過以戰力來論,由於鎮戍部隊全都由募兵組成,其實際戰力似又與千戶相差仿佛,卻也不好區分孰高孰低。

  「銀錢俱已拿到,爾等便要拼死效命,只要攻破杭州,提督定會再發重賞!」

  在銀錢的激勵下,兵卒們的士氣自是高昂。

  雖說只要打仗便沒有不死人的,但由於火炮的作用卻將守軍的地利消磨得一乾二淨,他們也就不需用蟻附這種死傷頗多的方式攻城了。

  如此一來兵們士氣高昂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轟轟轟!」

  這一輪炮火的密集程度要遠高於之前,其落點亦是基本被控制在那一段里許長的城牆之上。

  到了這會無論王四娃或是麾下兵卒都非常清楚,那段城牆的倒塌就是眼前的,說不得等不到這一輪結束便要到他們登場的時候。

  此時王四娃的心思已然全都投到了那段裂縫最為密集的城牆上,至於旁的卻也沒有餘力再顧及。

  左右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若真有人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送了自家性命卻也是他自家的事。

  「轟轟轟!」

  又是一陣炮火,哪怕王四娃離著城牆將近一里,可他仍然能看出那些裂縫比之前要寬上不少,甚至在其最薄弱處,裂痕都已有向左右蔓延之勢,顯然城牆是絕對不可能撐過這一輪炮擊了的。

  「準備!」

  前方軍將一聲令下,兵卒們蓄勢待發,便連王四娃也將腰間戰刀抽了出來。

  「轟轟轟!」

  「轟~~~~~!」

  「進兵!」

  城牆終在陣陣炮火的轟擊之下露出一道十數丈長的缺口,三千先登亦在同時如出籠猛虎一般直撲而去。

  「王四娃!右邊!」

  「得令!」

  隨著軍將的呼呵,王四娃本能地往缺口右邊掃了一眼,待見其上有一條磚石垮塌所形成的通路之後,他便明白了軍令的含義。

  「梯子!」

  王四娃帶著本部從大隊之中分離而出,與此同時朝身後軍陣之中喊了一聲,隨即便有數隊肩扛長梯、手持小盾的兵卒應聲而出,並以最快的速度往那段缺口沖了過去。

  他們的任務便是為突擊部隊鋪平前路,因此他們就可以不惜體力全速衝刺。

  當初在闖王麾下時,他們便攻過不少城池,到底該如何施為甚至都不用上峰將軍令說明。

  只是他們的配合雖然流暢,但守軍亦是能戰之兵,又豈會容他們輕易得逞?

  待到其部距離城牆還剩五六十步時,便有明軍手持弓箭、火銃自缺口處露了頭。

  「舉盾!」

  王四娃一聲令下,前排兵卒便將一面面大盾斜斜舉起。

  他們很清楚,如此距離,如此角度,箭矢的殺傷力和準頭要遠強於火銃,與其防備那直來直往的鉛彈,還不如將注意力放在防備箭矢上。

  只是本陣兵馬有大盾防護,而那些扛著梯子兵卒卻只能貓下身子盡力用小盾防住要害。

  「嘭!」

  「嗖!」

  一輪射擊之後,本陣之中倒下了三四十個,而沖在最前的那些卻沒剩下幾個。

  見此情形,王四娃心中倒也沒有太多失望。

  畢竟這隊人手本就是有棗沒棗打三竿,若是在明軍沒有反應過來前就將梯子鋪好自是意外之喜,可若不成也只是折上幾人罷了。

  「全速!」

  隨著軍令的下達,兵卒們衝刺的速度突然增加,只用了數個呼吸的功夫便衝到了缺口處。

  只是當兵卒們將梯子鋪在雜亂無章的廢墟上時,王四娃心中卻生出了些疑惑。

  「這些明軍為何還不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