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眉眼盈盈處，逝者如斯夫（8K3）

  方圓覺得冬天其實更適合吃火鍋。

  試想下，一群人圍著蒸汽騰騰的大銅鍋涮著羊肉青菜，沾一口濃濃的二八醬或者韭菜花，嚯，美得很。

  但他饞沈城的烤肉了，不是韓式烤肉，是東北的老式烤肉。

  泥爐火炭鐵絲網，鮮牛肉在上面放幾分鐘就可以入口，鮮嫩多汁。

  烤肉店是陸曦選的，店面沿街，平平無奇一個門頭房，說是沈城老字號。

  老字號一般都不會富麗堂皇，但也算不上蒼蠅館。

  沒有店鋪專用停車位，把車停在幾百米外，一行人腿兒著過去。

  走進去撲鼻的肉香，只有門口兩桌客人。

  李木子本不想來，但她看出來方圓的「不懷好意」，實在壓不住心裡的好奇。

  她十分想看看方圓怎麼對付兩個欺負陸丫頭的「壞女生」。

  找了個裡面相對安靜的位置坐下，陸曦問方圓：「你喜歡吃什麼？」

  方圓笑著說：「你們原本打算吃什麼？」

  他本打算高調一回，但陸曦說什麼沒讓，連胖瘦頭陀都說吃什麼都行。

  陸曦說：「本來也是要去吃烤肉自助的。」

  把壓膜的塑料菜單遞給方圓，「你點喜歡吃的，我結帳哦。」

  沒輪到方圓說話呢，胖瘦頭陀就不樂意了，如果沒有方圓在，她們是要吃自助才吃得飽，白來的，當然要吃得越多越好，但方圓在，吃啥的確就不重要了，過後還要炫耀「國民男神」請她們吃飯的事情呢，你陸曦要請？

  哼！今天之後有的是機會！

  方圓說：「這不合理。」

  陸曦歪歪小腦瓜：「請你吃頓飯有什麼不合理的？」

  方圓搖頭說：「這樣吧，誰吃的多誰結。」

  鄒安恰適時打了嗝，無辜道：「喝水喝飽了，不餓。」

  陸曦捂嘴笑道：「行叭，我們也都很能吃哦。」

  胖瘦頭陀齊搖頭，還白了她們的好姐妹一眼，對方圓說：「我們吃的少，她吃的多。」

  陸曦抿抿小嘴巴，沒說話。

  方圓沒搭理對方，低頭微笑看著菜單。

  幾個月的相處，他認為自己已經對陸姑娘的口味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

  陸曦是那種看上去柔柔弱弱可愛俏皮的小丫頭，但只要熟悉了，她會表現出很堅強很有韌性的一面。

  這一點，從扇程然那一巴掌、從干嚼止痛片上就能看出來。

  陸曦愛吃辣，愛吃有嚼勁的，愛吃肉。

  他猜對了，點了鮮牛肉、外脊筋、雞脆骨和牛板筋後，陸姑娘的眼睛變亮了。

  紅炭烤臉，桌邊的溫度一下子也上去了。

  李木子是那種能上山下海，也能站台的姑娘，不矯情，圍巾帽子一摘，撕開方便筷子就開始吃涼拌菜。

  胖瘦頭陀正嘰里呱啦跟方圓說著話，突然一頓，看了看李木子又看看方圓。

  「你是李…木子？」

  李木子嘎嘣嚼著花生米，眯眼沖滿臉錯愕的兩個女生笑了笑，然後繼續吃。

  「哇塞~」

  又開始了。

  她們也不管李木子願不願意，便拿著手機咔嚓拍照，抻著脖子自拍。

  火炭給毛衣燎黑了也渾然不覺。

  李木子看看方圓，他知道李木子的意思是問他怕不怕被曝光，但方圓微微搖頭，示意無所謂。

  陸曦一直抿著熱水掩飾尷尬，方圓主動把涼菜分了兩盤，放一盤到對面。

  他問陸曦：「過年有意思麼？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吧？」

  聽他提起自己爸媽，小陸曦猶豫了一下。

  和方圓認識，她受傷的時候方圓還去醫院探望過，陸曦爸媽親眼見過他。

  元旦時也好，這次寒假回家也罷，好八卦的老父母沒少在她耳邊嘀嘀咕咕，每一次問「方圓和你關係不好麼？」「方圓和你到底什麼關係啊？」「他真的和沈凝飛那孩子談朋友呢麼？新聞咋沒曝光呢？」時，陸曦都有些鬱悶。

  什麼關係呢？自己和方圓到底什麼關係呢？

  僚機、密諜1號、飛飛的好閨…好姐妹？

  總不能告訴爸媽，自己在迎新晚會因為意外親了他一口吧？

  最初她還不厭其煩地跟父母解釋，後來越聽越煩躁，就什麼都不說了，每每被問到時，她就腳丫一跺跑開，只留下一句：「沒關係沒關係，我和他沒關係。」

  父母偶爾會追問：「你們不是很熟麼？」

  陸曦就會氣鼓鼓地說：「不熟不熟，只有三分熟。」

  煩啥鬱悶啥，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但長輩都是過來人，見女兒如此神態，心裡琢磨出八九分。

  輕輕夾了一口綠葉菜，陸曦對方圓點頭說：「都挺好的，但過年沒意思，真想快點開學呀。」

  方圓笑道：「無聊你可以去內蒙玩啊。」

  看了一眼被水汽氤氳的窗子，陸曦說：「爸媽不讓我自己瞎走，更何況出遠門。」

  「男神你可不知道，曦曦從小就是大家的小公主，家裡人怎麼可能放心她自己出去。」

  方圓和陸曦正聊著，旁邊傳來胖頭陀突兀的一聲：「而且曦曦也最討厭一個人呆著了，沒人陪不行的。」

  話語陰陽怪氣，沒做太多掩飾，不要太明顯。

  李木子看了眼陸曦，跑到隔壁空座抽菸的鄒安也看了眼陸曦。

  方圓抬頭看陸曦，見小丫頭的表情很好玩，顯然是對閨蜜曲解自己感到費解，有一丟丟傷心又不想出言反駁。

  她是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呆著，如果真的有朋友陪伴，誰又會真的喜歡獨處呢？

  方圓和飛飛在一起時，她孤孤單單看了好多本漫畫，無聊壞了，她最怕無聊。

  方圓扭頭笑著對兩個女生說：「你們可以陪她一起出去旅遊啊，你們不是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麼？」

  肉上來了，胖頭陀被服務員從身後遞肉的動作嚇了一跳，誇張地拍拍胸口，表情嫌棄道：

  「看著點兒呀，這件衣服是Vero moda今年新款，別給我弄髒了哦。」

  又快速換作笑嘻嘻的表情回答方圓：「誰還不是個小公主呢，我爸媽也不讓我走太遠的。」

  瘦頭陀附和道：「是呢，我也是。可愛的女孩子在外面是很危險的。」

  李木子憋不住了，噴出一口菜葉，掉到了大H的絨衣袖子上，無所謂地彈飛。

  陸曦一身雪白的毛衣，看做工就價值不菲，回過頭，她替服務員把盤子接過，放到了自己面前，一塊一塊往鐵網上面放。

  年輕的服務員小女生跟她說：「我幫你們拿幾個一次性圍裙。」

  陸曦甜甜回答一聲「謝謝」。

  胖頭陀向大家介紹：「曦曦烤肉最正宗，讓她幫我們烤吧。」

  瘦頭陀再度附和：「沒錯沒錯。」

  陸曦說好。

  方圓啥都沒說，自顧伸手從小丫頭手裡拿過夾子，一塊塊給肉翻面。

  胖瘦對視一眼，撇撇嘴，前者狀若可愛地笑問方圓：「男神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

  方圓嘿嘿一笑：「我看臉。」

  胖頭陀追問：「喜歡長得好看的唄？」

  瘦頭陀酸溜溜也問：「像李木子姐姐這樣的唄？」

  方圓繼續笑道：「沒錯啊。」

  李木子撩撩頭髮告訴兩個女生：「不止，他喜歡的類型比較寬泛。」

  見方圓不反駁，胖瘦二人來了興致：「是嗎是嗎？那他還喜歡什麼類型的啊？」

  李木子手裡攪著芝麻醬，淡淡說：「他還喜歡長得好笑的。你看，他對你們兩個就很好啊。」

  鄒安一口煙沒吸好，嗆進了肺里，不住咳嗽。

  方圓撲哧一笑，他一笑，陸曦也忍不住了，片他一眼，也捂著嘴樂。

  李木子喝著大白梨使勁壓著笑意。

  胖瘦倆姑娘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紅一陣白一陣，悶悶吃肉，大口吃，芝麻醬糊一嘴。

  這段過去，飯桌上安靜了不少，嘮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方圓沒出言譏諷誰，他只用行動向兩個不諳世事的姑娘證明這的確是個看臉的世界。

  肉好了，方圓誰也不管，只給陸曦夾，笑意溫柔。

  魚好了，方圓誰也不管，先在鐵網上把大刺剔除，只夾給她，笑意溫柔。

  …

  別的都好，就那份溫柔笑意搞得陸曦手腳都不知放哪了。

  紅著小臉，低著頭，小口小口往嘴裡放，那感覺就像是全世界在直播她吃飯一樣。

  最後實在受不了，假模假式地看看手機，裝作來電話的樣子起身往衛生間去了。

  方圓心裡嘎嘎樂，竟然跟了過去。

  大廳里多了幾桌客人，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陸曦忿忿轉身，握著拳頭蹙眉說：「上廁所你也要陪我嗎？」

  盯著方圓看了足有五秒，陸續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在幫我氣她們，但…真的不要了。」

  方圓哈哈一笑說：「交朋友不單單是排解孤單，有些純消耗的關係其實大可不必維繫。」

  看著面前露出一口小白牙的方圓，陸曦無奈說：「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她們只是…只是性格那樣，其實沒什麼惡意的。」

  方圓臉上笑容不變，但陸曦的眉間多了一絲惆悵。

  沒再多說，他抬手摸了摸陸曦的腦瓜頂：「傻丫頭。」

  「啊？」陸曦下意識後退半步，不解地看著方圓。

  方圓咧嘴說：「好了，我去尿尿，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回去多吃點。」

  陸曦依舊一臉茫然。

  看看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編輯了一半的簡訊，一時不知是向前還是後退。

  ……

  冥冥中似乎早有註定，廁所這種地方就是容易遇見熟人。

  尿完出來，沒用自己伸手，布簾就被人從外面撩開，看見迎面而來的一個大漢，方圓霎時怔在原地。

  那就快連在一起的眉毛，天生八點二十的邋遢眼，超過一米八五、二百多斤的大體格…長成這樣的人不多，方圓一瞬間夢回前世。

  陸曦和她的兩個閨蜜就是大部分女孩子友誼的寫照，但男生不同。

  如果不是因為愛情，其實男生更願意和男生一起玩。

  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p……男生的友誼很容易在某些特定時刻加深、變得堅固。

  方圓面前這個人就是上輩子和他床對床一起在同一屋檐下相處四年的哥們。

  畢業後，兩人又合租同一個屋子兩年，再之後，這哥們結婚了，但和方圓仍然隔天就見面。

  一起玩、一起鬧、一起做小生意賠錢，直到他重生前的一晚，兩人還在一起喝酒，慶祝方圓即將脫單。

  高考後的志願導致今後所有的命途全部改寫，現在是誰住在他對面？

  方圓自打到濱海之後，一直都想去前生的大學去看看，看看那個寢室，看看那些一起經歷過青春的大學同學，但他一直沒敢。

  去了，他就會想到前世。

  如果說現在還有什麼是方圓不敢面對的，那應該就是前生那段晦暗無比的歲月。

  那段歲月代表的是無法彌補的虧欠和遺憾。

  他定定站著，阻攔了別人的「尿路」。

  因為還帶著毛線帽子，大漢沒認出方圓，擰著連毛眉奇怪道：「你瞅啥？」

  方圓不敢叫出他的名字，卻咧嘴道：「這家店挺好吃的，是不？」

  「……」東北人都自來熟，但大漢還是一懵，「昂」了一聲說：「是，好吃。」

  方圓側過身，讓開路，目光跟著對方搖移向內。

  「喂，你兄弟如果嗝屁了，你會傷心不？」

  一隻腳邁進廁所隔間的大漢猛地停住，回身吸了口涼氣，罵道：「彪啊你！你才死了呢！」

  方圓哈哈笑，晃晃頭，卻沒出去，彎腰在洗手台上一遍遍往臉上撲涼水。

  大漢出來見他還在，手都沒洗就走了，回到自己桌子上，對三個來沈城找他玩的大學室友說剛在廁所遇見個傻逼。

  方圓藏在廁所過道的邊緣，露出個眼睛偷偷望過去。

  四個人里有三個他都熟得不能再熟，唯一有個瘦瘦高高又黑了吧唧的男生不認識。

  就是這人，這人住在本該屬於他的床上，將要替他度過四年的大學時光。

  方圓有種錯覺，前世和今生一直藕斷絲連的那根絲線，代表著屬於自己的一切的那根絲線，都在這一刻像隨著剪刀的兩扇漸漸合攏，被剪斷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命運是活著的人生中，最最具有份量的東西，方圓覺得自己不該隨意插手。

  胖瘦頭陀亦如是。

  當然，僚機可不一樣，僚機是好朋友，好朋友就該互相伸手。

  心裡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方圓拐了個彎走回座位，卻見兩個女生已經站起身穿外套了。

  「咦？怎麼要走？」他洒然問了一嘴。

  胖胖臉紅紅地說：「吃飽了吃飽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瘦瘦附和：「是，先回去了先回去了。」

  陸曦起身也拿外套：「我陪她們一起走吧，剛剛去買單，老闆說鄒大哥付過了，謝謝你們。」

  胖胖立即拉住陸曦說：「別呀別呀，我們真的是家裡有事著急，曦曦你和方圓是同學，你們再聊會。」

  瘦瘦也說：「就是就是。」

  方圓有些不解，這咋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兩個女生對陸曦的態度明顯好了不少。

  李木子輕咳一聲，跟陸曦說：「她們有事，你多坐一會不要緊的。」

  陸曦說：「那我送送她們。」

  方圓說：「讓鄒安開車送你們吧。」

  胖胖瘦瘦連連擺手，慌忙走了。

  三個女生出去後，方圓看看李木子，問：「你和那倆說啥了？」

  李木子奇道：「你怎麼知道？」

  「我和陸曦尿個尿回來世界就變了，不難猜。」

  李木子聳聳肩膀，沒否認。

  方圓問：「那…到底說啥了呢？」

  李木子笑道：「不難猜你就繼續猜唄。」

  方圓還要再問，李木子打斷他：「女孩子之間的事情，你們男生少管，我只是替你跟她們說了點女孩子受歡迎的要素。」

  女孩子受歡迎的要素？臉腿胸…還有啥？方圓依然好奇，但陸曦悻悻回來了。

  坐下後，她茫然問方圓：「她們突然叫我女神……為什麼呀？」

  「因為你就是啊。」方圓回答的利落乾脆。

  李木子抽出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巴，然後穿上衣服起身。

  「我也吃飽啦，還有工作要處理，你們兩個同學慢慢吃。」

  對方圓說了句：「明早集團開大會別忘了，董事長。」

  說完就跟鄒安要了把車鑰匙，徑直走了。

  陸曦懂禮貌，起身去送李木子。

  燒烤店外，李木子沖她笑笑：「陸姑娘，要好好考慮下進不進娛樂圈當女神哦。」

  陸曦抿嘴搖頭：「李姐姐，我現在真的沒做好要當藝人的準備，就算貿貿然進去了，也未必會適應未必會做好的。」

  李木子戴上毛線帽子，不以為然地問她：「那你喜歡唱歌跳舞麼？」

  陸曦誠實點頭。

  「那不就得了，適不適應、快不快樂我說不好，也沒辦法替你說。但我只知道，女人這輩子，有些東西如果不自己去爭取，是永遠也得不到的。快進去吧，外面冷。我走了哦，小丫頭。」

  陸曦呆呆站了幾秒，目送李木子上了邁巴赫才緩緩轉身，正好迎上走出門來的鄒安。

  兩人點了點頭。

  回到座位，只剩下方圓，她問：「鄒大哥怎麼也走了？」

  方圓說：「他菸癮大，怕熏到你，就去車上坐著了。」

  陸曦抬頭望望烏煙瘴氣的空氣，這店裡十個人有八個抽菸，剩下的就是他們倆，談得上熏不熏到？

  方圓熟練地烤肉，陸曦卻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了？」

  陸曦搖頭：「沒什麼。」

  其實方圓一時也不知道跟陸曦聊點什麼。

  因為這好像也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單獨吃飯……

  接著李木子勸她進娛樂圈？不好吧，陸姑娘擺明不樂意。

  聊專業？也不好，他學攝影的，人家學舞蹈的，咋聊？要不你做高難度動作時我拍個照？過於猥瑣了。

  聊學習？大學成績……嘖。

  可除了這些，還能聊什麼？

  哦，聊沈凝飛。

  「你多久沒和飛飛聯繫了呀？」倒是陸曦先開了口。

  方圓想樂，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剛剛和他經歷了一樣的心理過程。

  「昨天還聯繫來著啊。」他夾了一塊烤腸放在陸曦的碗裡。

  「哦。」陸曦低頭小口吃掉，說：「我和她……從放假到現在沒聯繫。」

  ？？？方圓不解，沈凝飛也從沒和他說過陸曦的事。

  「咋了呢？」這仨字一出，方圓就後悔了，這問的…這還用問？

  果不其然，陸曦想瞪他，但瞪了一半沒瞪出來，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大會瞪人。

  氣氛尷尬幾秒鐘後，方圓扭頭問陸曦：「陸……小姐，喝酒嗎？」

  「不要喝。」陸曦回答的十分乾脆。

  「大白梨再來一瓶？」

  「我喝豆奶。」

  一瓶大白梨一瓶豆奶，方圓親自去拿的。

  陸曦說：「為什麼只拿一瓶大白梨？」

  方圓迷茫了，「你不是喝豆奶麼？」

  陸曦面無表情地說：「我只是說我喝豆奶，但沒說不喝大白梨。」

  「……」

  方圓揉著鼻子又去給突然發瘋的小丫頭取了一瓶回來。

  往杯子裡倒了豆奶，又加了三分之一大白梨，陸姑娘喝了一口，鼓著腮幫子皺著眉咽下去。

  「方圓，我是不是該和飛飛說句對不起？」

  新加的一份毛肚鍋送了上來，方圓一邊擼串串一邊說：「好朋友之間說什麼對不起？她也沒生氣的樣子。」

  又立即補了一句：「再說，你也沒做錯啥啊。」

  「是麼？」陸曦看了他一眼，問。

  方圓堅定地點頭。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那個大雪夜的驚世一吻。

  方圓感覺嘴唇被辣椒辣麻了，抬頭偷窺，陸姑娘的唇瓣粉嘟嘟。

  「是的，如果你實在想道歉，目標應該是我。那是我的初吻。」

  陸曦撲哧一樂，斜睨他說：「你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是那天的初吻麼？」

  方圓厚顏無恥地點頭。

  陸曦喃喃說：「可那是我的初吻呀。」

  方圓故意裝作沒聽到。

  「你真不打算往影視圈走？」

  陸曦搖頭。

  方圓又說：「其實不用擔心那些糟爛事，飛天影視在圈裡還幾個人敢欺負。」

  陸曦還是搖頭。

  方圓打趣說：「說不定你就能當全民的陸女神了。」

  陸曦緩了幾秒鐘，然後問他：「那個央美的葉青青，也是女神來著。」

  方圓點點頭，不再勸。

  陸曦說：「方圓，我覺得做個普通女生更好。」

  方圓說：「有道理。我不勸你了，我也會和李木子說，讓她也不再勸你。」

  陸曦笑了。

  她的笑容很特別，有種青春明媚雜糅著三分優雅的感覺。

  以前兩人不是沒有打過交道，但要麼是在麼麼茶，要麼現場還有別人，像今天這樣近距離單獨地面對面打量，還是第一次。

  誠如李木子所說，陸曦身上的優雅氣質的確出眾，方圓以前真沒發現。

  按理說這種氣質應該是在大富之家才能薰染出來的，舉手投足啟唇咀嚼無一不賞心悅目，陸曦家算中產，中產能培養出這種味道……嘖嘖嘖。

  知道方圓在看自己，陸曦有些不自在地撩撩頭髮，「我快吃飽了，你多吃吧。」

  方圓大咧咧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逗得陸曦笑個不停。

  她說：「方圓，你和電視裡那些大富翁不一樣。」

  方圓豎起一根手指頭左右晃晃：「我和不熟的人照樣擺架子。」

  陸曦好奇地問：「你擺架子是什麼樣？」

  方圓想了想，抽出一張紙巾，喊了一聲服務員。

  先前給他們上菜的小姑娘噠噠走過來，「還要點菜麼？」

  方圓「優雅」地拿紙巾輕輕點了點左右嘴角，然後用標準的普通話問：「有紅酒麼？」

  服務員搖頭：「？？？」

  方圓問：「羅曼尼康帝和長城干紅都沒有？」

  服務員搖頭：「紅牛麼？」

  方圓問：「皇家禮炮有麼？」

  服務員聽懂了：「路口有賣炮仗的，賣到正月十五呢。」

  方圓點頭：「好吧，謝謝你。」

  服務員說了句「不客氣」，轉身走了，邊走邊回頭，面帶疑惑。

  方圓對捂著肚子憋笑的小陸曦聳聳肩膀：「諾，就這樣。」

  陸曦憋不住了，咯咯笑起來。

  牛肉之前被鄒安消滅了一小半，胖頭陀幹掉一大半，但點的太多，剩下的仍然塞不進去。

  在方圓的強烈要求下，陸曦又吃了幾串毛肚和香菇，然後兩人都揉著肚子塞無可塞。

  話說多了，開始的冷場沒再出現。

  陸曦之前聽到了李木子說他們明天要開會，便也知道眼前這個男生真的不止是她的同學，更是手握億萬家產的巨富，只是這個身份實在很容易在融洽的交談中被她忽略。

  她問方圓：「開學你真的還會去學校麼？」

  「當然，」方圓說：「現在和改革開放初期可不一樣了，當老闆真不能只是高中學歷。」

  陸曦捂嘴笑：「可你走到哪裡都需要保安，會方便麼？」

  方圓先是替鄒安糾正了「保安」是「安保」才對，然後說：「學校不用的，學校相對很安全。」

  小陸曦點點頭，「大多數人還是很好的，沒有那麼多壞人。」

  方圓看看陸女神，也想到了她之前提到的央美葉青青姑娘。

  紅顏玉命薄如紙，好看的女孩子會得到許多偏愛是真的，但也同時會得到許多偏見和惡意……

  他想告訴陸姑娘：不一定。

  再如何普通平凡的人生也難免遇到三五壞蛋，善良很重要，但防範心和明辨是非的能力更重要。

  都說女人如水，可以趟過生命中所有的溝壑，可以走出所有坎坷，不過能避免苦難，誰會頭鐵地硬去……誒！不對，猛地靈光一現，方圓突然想到了一個加速推動即將發生的「五月事件」全民防範的好路子。

  陸曦凝眉看他，覺得這傢伙精光閃爍的眼神有些…壞壞的。

  方圓乾咳一聲，正想問陸曦一個問題，電話卻響了。

  低頭一看，來電人正是被他備註成「傻媳婦」的沈凝飛。

  方圓直接接了起來，電話那頭的沈凝飛問：「你和曦曦在吃飯呀？」

  「……」方圓抬頭，見陸曦笑眯眯地也看著他：「對啊。」

  「曦曦給我發彩信了。」

  方圓笑著沖陸曦比劃一個大拇指。

  「你呢？吃飯了麼？」

  「吃了哇，媽媽做的肉包子，很好吃。」

  「你吃幾個？」

  和傻媳婦聊了幾句，陸曦把電話奪了過去。

  倆姑娘嘰里呱啦笑著嘮了半天，最後陸曦把手機還給他，沈凝飛跟方圓說：「你太忙了，也來不了，我想邀請曦曦來內蒙玩，行麼？」

  方圓說：「有啥不行？我全程贊助。」

  沈凝飛笑笑，然後似捂住話筒，偷偷親了他一下：「才不用你贊助。」

  掛斷電話，沒等方圓問，陸曦先主動說：「滑雪時我就說聯繫飛飛的，你忘啦？」

  看著小陸曦歪頭眨眼的小模樣，方圓笑而不語。

  先前想問的話題也沒有再說，喝完飲料兩人就起身離開。

  方圓說：「我送你回去。」

  陸曦說：「好。」

  替陸曦關上車門，方圓上了副駕駛，側頭問坐在後面的陸曦：「你住哪裡？」

  看著S400的中控台，陸曦隨口說：「河畔美境。」

  方圓對這時的沈城不算熟，於是問鄒安：「知道路嗎？」

  鄒安沉穩地說：「知道。」

  車子發動的同時，鄒安拿起電台，對一直隱藏在暗處另外一車兩人說：「目的地河畔美境，跟車走。」

  滋啦滋啦，對方回：「收到。」

  ……

  08年初的沈城夜晚很黑，路燈也沒有後世那麼多，小區門口，方圓下了車。

  陸曦往手心裡哈氣，搓了搓。

  「我走了哦，你快回去吧，外面很冷。」

  方圓笑笑點頭，正要轉身，陸曦突然走近一步。

  「怎麼？」方圓問。

  大眼珠轉了轉，陸曦輕咬了一下嘴唇，似在躊躇。

  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人的話，自己的、飛飛的、李木子的、方圓的。

  方圓滿臉納悶，但看到了小丫頭眉眼盈盈處如泛波瀾，便知道她要說的話不簡單。

  果然，陸曦眯眼笑著對他道：「方圓，我好像知道你說的閨蜜和姐妹之間的區別了哦。」

  「呃…」方圓撓頭，有種使壞被抓包的尷尬。

  可陸曦卻搖搖頭，踮起腳，像他摸自己一樣，伸手摸了摸方圓的頭頂。

  「我決定去內蒙找飛飛玩啦，方圓，你不能有壞心思，不然我就…」

  沒就出來，陸曦姑娘朝他擺擺手，「我走啦，開學見。」說完，便精靈般隱入月夜。

  方圓撓撓毛線帽子，在鄒安的連連白眼中重新上車。

  ——

  晚上，在酒店美美地泡了一個熱水澡。

  泡澡的同時，先後給陳婉、李理、楚楚和李木子打了電話，商量了一個今天才萌生的「大事」。

  等到大家集體的同意後，他才聯絡了夏初。

  結果…夏初的手機打不通，發的簡訊到半夜都沒回復。

  睡前，在床上無聊地翻看微博，方圓突然看到夏初在飛創微博剛剛發了一條動態。

  文字是：盛夏、嚴冬，同一天，兩個夢。

  配圖是幾張雪山白雲青草地的照片。

  定位是：智利。

  方圓翻翻白眼，私信過去：要死，速聯。

  發出去才看見有錯別字，又更正了一下發：要事要事要事，說三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