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一念滅,咫尺天涯(2)
林靈珊沒問方圓哪來的槍,而是問他打的準不準。
方圓說自己很擅長打槍。
但槍響過後,狼叫沒了。
繼而遙遠的地方傳來此起彼伏的槍聲。
方圓一怔,心知孩子媽來了。
轉過身,林靈珊俏生生站在雪地上,表情難明。
和他,生無望、死無望,只有來世才有希望。
兩天來的奢望,終成泡影。
小丫頭沖他笑:「我們不用死了。」
「是,不用死了。蘑菇呢?快丟掉。」
方圓很興奮,抱住她,兩張冰涼涼的臉貼在一起。
林靈珊從兜里掏出那兩個塑封袋,隨手丟在燃燼的火堆里。
方圓反應過來,「對,火!」
說完跑上車,又拆了一堆塑料件,倒上汽油點燃。
黑煙滾滾,槍聲沒了。
林靈珊回頭看看車,低頭看看雪洞,抬頭看看方圓,什麼都沒說。
只是安靜蹲坐在地上,嘴角掛著漂亮死了的笑意,看著他左跑望望、右跑望望。
四野空曠,能聽到槍聲不代表李響距離這裡很近,但槍聲消失,方圓知道是對方看到濃煙了。
心放到肚子裡,他坐到林靈珊身邊,沒用他伸手,林靈珊自己便依上了他的臂膀。
「我想死,你想活,你贏了。」
「胡說八道,想個屁的死,死了還有個球意思。」
方圓說:「活下去,我陪你活下去,你說的那些我都記得。」
林靈珊無言點頭。
方圓嘿嘿一樂,小聲問她:「冷麼?」
「有一點。」
「嘖嘖,等離開這個鬼地方,咱倆就去泡泡熱水澡,洗香香睡覺覺,給你注射點三十八度的蛋白質,到時候就不冷了。」
林靈珊掐他,「流氓,大色魔。」
方圓大笑著摟緊她。
「還有糖麼?」
方圓說有,剝開後餵給她,盯著她吃。
然後一把將她仰按在地上:「我也想吃,給我嘗嘗。」
任他輕薄一會兒,林靈珊就亂了呼吸,看著藍天背景下的一張厚臉皮,她張口想說:
『你贏了,我不難過了,愛你的人會看著你贏。』
可只說了個「你」字,就被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打斷。
方圓興奮地跳了起來,遙遙衝著天際大喊。
林靈珊坐起身,整理一下凌亂的領口和腰帶,巧笑看著他的背影。
從直升機上往下看,冰封星球上的兩人只是小小的像素點。
所幸像素點旁邊有一條粗大的黑線。
三架直升機飛到一半,有一架突然轉向南方,剩下兩架眨眼而至。
降落,褚斌等兵哥哥們跳下來,五舅混雜其中。
螺旋槳捲起雪沫,方圓擋著臉迎過去,林靈珊依然站在攬勝車旁。
帶頭的領導沒和他過多寒暄,問了幾句身體情況就放下心。
反而大B哥懵逼了。
方圓看見他也愣住了,時隔半年,大B哥瘦了三圈不止,差點沒認出來。
「好傢夥,你都能救我了?」
他見方圓好胳膊好腿,還和林大漂亮玩了一把生同眠死同穴……別提多羨慕了。
但紀律在,褚斌再多疑問也沒辦法多說,只讓方圓趕快上飛機。
方圓說林靈珊還有幾個同學在南方,不知道什麼情況。
大B哥說:「應該也活著,剛在天上看到南邊也有煙火,戰友過去了。」
方圓鬆了口氣,回頭想招呼林靈珊過來,卻見五舅已經站在了小丫頭身邊。
一步一步,林靈珊看著方圓,走向了後面那架直升機,再沒和他說一句話。
方圓眉頭一皺,直接跑了過去,跑到一半被五舅攔住。
「方圓,你身邊不缺女人,別瞎琢磨了,鬧這一出,她以後想亂走亂跑就難了。」
五舅從來沒這麼嚴肅過。
方圓看都不看他,遙遙比劃著名沖林靈珊大喊:「不許讓別人去那裡啊!」
林靈珊回頭,歪著腦袋朝他笑了。
那個色魔大馬猴似的又蹦又跳又揮手。
「那片湖,我說的是那片湖!!!聽到沒呀?」
捂著嘴,正了正毛茸茸的帽子,小丫頭抬腿上了飛機,誰都看不見她點了點頭。
兩夜前,她一念起,覺得天涯如咫尺。
但此刻……
色小子呀,天涯那麼遠,你什麼時候才能跑過來抱住我?
……
李響不是看到濃煙才停止放槍,而是看到了直升機。
一輛改裝的猛禽、三輛雪地摩托,在半路埋掉槍枝,李響帶著何子妍等人浩浩蕩蕩沖了過來。
方圓謝絕了兵哥哥的邀請,先表達了深刻的歉意和濃濃的致敬,然後遙遙指著李響的車隊說自己有朋友趕來了,又說會去格而木跟有關部門報備。
直升機走後,李響衝過來。
方圓呵呵笑著張開手,準備抱抱凍紅臉蛋的梓涵媽。
結果迎來的不是溫暖的抱抱,而是憤恨的、重重的一個巴掌。
李響戰鬥力超強,這一巴掌沒留手,給方圓扇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眼冒金星中,他被李響架著,丟到了猛禽上,過程中還看到了一身皮裝、挺窈窕的高個兒女人,只是臉上帶著從眉骨到下巴的一道可怕傷疤。
雪地摩托沒有跟著猛禽往格而木開,而是調頭取槍,返回營地。
車上,只有沉默駕車的李響和腫著半邊臉、不敢吱聲的方圓。
十五分鐘,李響接到了三通電話。
正在值機的陳婉打來一通,等在格而木的李理代表一些人打來一通,還有一通是鄒安。
她都沒讓方圓接,掛斷電話就繼續冷著臉沉默著開車。
方圓咽口水都不敢大聲,偷偷瞄著襖掛皮褲大皮靴的李響,想伸手,不敢,想開口,也不敢。
行至有信號的地方,李響擰開了汽車廣播。
官方通報這場雪情的遇難人數為125人。
方圓暗暗拍拍胸口,差點就是127人。
伸出根手指頭戳戳李響的大腿,方圓加著小心問:「冷麼?」
至少有三十秒,李響沒反應。
下一秒,李響一打方向盤,猛禽直接衝下國道,撞開半米厚的積雪朝著荒原深處駛去。
一路顛簸,方圓只道這有可能是去另一個營地,便不說不問。
開下去至少有三公里,藍天如海,雪地如鏡湖霜凍。
李響猛拉手剎,猛禽擺尾,甩開一溜積雪,停在厚厚的雪堆旁邊。
「這……」方圓朝窗外左右看看,感覺不像營地的樣子。
剛吐出一個字,就見李響安全帶一解,說出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去後面。」
「嗯?」
「去後面!」第二句。
方圓訥訥起身,從副駕駛竄到後排。
然後…李響跨著大長腿也邁了過來。
「……這」
李響讓他閉嘴,開始脫皮襖、皮衣,只剩陽春白雪的皮膚脫不掉。
方圓終於控制不住吞口水的咕咚聲,卻也不問了。
猛禽的空調賊給力,不穿也不覺得冷。
都不穿,都不冷。
李響全程一言不發,死死咬著嘴唇忍著,卻在那一個特殊的瞬間顫抖起來。
車內再無喘息後,方圓捏著李響的小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
兩行清淚,代表著害怕和心疼,代表著一往無前,代表著…你是孩子爸。
方圓說:「快穿上,別凍著。這兩天沒休息好,等我回去養……」
李響堵住他的嘴,不叫他說話,繼續動起來。
距離格而木四十八公里,李響開得飛快。
鏟雪車清理路面之後,積雪堆到了兩旁,最高處超過兩米八。
像行駛在被切開的蛋糕里。
方圓思慮再三、回味再三,弱弱問了句:「要不,再試試這裡能不能衝下去?」
一直不吭聲的李響,終於臉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