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烈火烹老柴的一晚，火花只閃了一下，並沒有燃起來。
老樓的暖氣管道似堵塞住，屋子裡一點都不暖和。
有的沒的閒聊幾句，劉菁菁就蜷著身子，自己抱著自己睡著了。
章平狹長的小眼睛在清冷的夜色中久久沒有合上，等枕邊人睡沉了之後，他悄悄起身，悄悄開門、關門，去了客廳。
沒有開燈，借著手機的光亮，章平翻了一下劉菁菁的包包。
沒有往外拿東西，只扒拉扒拉看著，口紅、小瓶香水、粉餅、鑰匙、耳機、U盤、錢包、零錢包，以及一小盒衛生用品。
三支裝，用了一支。
章平眼角跳了跳，面無表情地重新把包合上，原來的位置、原來的造型。
回到床上，章平偏過頭，黑暗中隱約能看清被子起伏的玲瓏曲線。
自己四十了，她三十五。
合上眼睛，章平在心裡草草下了個論斷：嗯，陳清揚就是破鞋。
天亮後，劉菁菁起來做的早餐，簡單火腿牛奶麵包，牛奶是給兒子訂的，樓下奶箱裡每天早晨都會送兩袋。
天冷，取回來的時候袋子凍成了冰坨坨，早起遛彎的鄰居劉大媽看見了下樓拿牛奶的劉菁菁，含笑打了招呼。
「回來啦？」
「回來了。」
「還走麼？」
「今天就走，還要出差的。」
「嘖，小劉哇，又漂亮了。」
左鄰右舍許多年，近期的風言風語劉菁菁不是不清楚，冰坨坨凍手，劉菁菁沒和別人過多寒暄。
吃過早飯，劉菁菁拉過丈夫，把五摞鈔票放進了衣櫃裡。
她說：「給兒子、給家裡人花錢，別捨不得。」
「兒子，收拾收拾，爸送你上學去。」先沖屋外喊了一聲，章平看向劉菁菁：「該省還得省，不然，你太累了。」
章京背好小書包，一撅一撅地要走，劉菁菁蹲過去給兒子的紅領巾正了正，朝臉頰上親了一口。
章平跟小章京說：「你媽今天還要走，跟媽媽再見。」
章京仰著腦袋問劉菁菁：「媽，我想要柯南的漫畫，再回來你能買給我麼？」
章平敲了兒子一下，笑罵道：「你媽掙錢容易？混小子。」
劉菁菁笑著說：「媽給你買。」
重新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劉菁菁開始整理手拎包，這包是她為了正式場合置辦的唯一一件奢侈品。
分裝化妝品、小香水，她一愣，看見了那盒套子。
劉菁菁回憶了一下，應該是昨天一早在洲際酒店沒注意，隨手裝進了這裡。
想著，連忙拿了出來，重新打開行李箱，和「隨身小丈夫」放在了一起。
——
「這兩樣東西不能放在一起的。」
方圓指著冰櫃裡一袋袋的西班牙火腿和牛板筋，跟徐安然說。
「為什麼？放外面不會壞掉麼？」徐安然萌萌問道。
方圓搖頭說：「不會。火腿不用冷凍，常溫乾燥放著就行，一會我搬倉庫里吧。牛板筋也不能凍，凍了再化就不好吃了。」
「哦。」
方圓斜眼看她，試探著問：「你……想吃？」
徐安然點頭。
方圓問：「以前沒吃過？」
徐安然搖頭。
方圓笑了：「那你就吃唄。
「這樣，有人點華夫餅的時候，就給配上一小片火腿，少少的啊，這玩意可貴。
「帶火腿的單子，往上漲十塊錢，愛要不要，這叫品質。
「剩下的……你們想吃就自己吃。」
徐安然問：「我們吃，要交錢麼？」
「不用，但別吃多了，膩。」
徐安然彎著眼睛點頭。
方圓說：「下午我有事得出去，你們……」
徐安然拍拍圍裙上鼓起的「麼麼茶」三個字，說：「你去忙吧，這裡交給我們，現在晚上有阿姨來做保潔，活不多。」
自從上次方圓把「獎金」分給她們之後，徐安然也不搶保潔的活了，另一方面，小丫頭了解到50多歲的保潔阿姨家裡也很困難，需要這份工資。
上午課程多，學生進店消費的很少，方圓四人無所事事，顧離擦灰、徐安然望著門外發呆、徐清淺翻著專業書，時不時擺弄幾下單眼相機。
方圓逗貓，點名報數，李理之前告訴他，說這陣子會派人把七喜和可樂兩口子送過來，他得提前跟這幫坐地戶打好招呼。
「來的兩位是你們的前輩，要好好相處，不能打架，不能孤立別人，誰不聽話，我扒光它的毛！」
來自貓主子的無視+N
中午的時候，方圓回了寢室，趁沒人在，把一堆「東西」裝進行李箱，拖著走到美食街。
他沒讓鄒安來接，幾步路而已。
上樓，新裝的防盜門大開著，屋裡只有鄒安。
見方圓拎著大箱子進屋，鄒安說：「上午我和裝修隊已經交接了，剩下的……畫，需要你自己看，你覺得行，我就告訴人家可以，你覺得不行，我就先不給結帳，再讓他返工。」
方圓走了一圈，看了一圈，邊邊角角、仔仔細細。
「就這樣，可以了。」
鄒安說：「保險柜一早也運來了，我給放在臥室的柜子里，三層加密、超厚。」
點點頭，方圓的眼神還在四處打量。
不考慮外部環境，不考慮實在買不到新款物件，這就是他前世和沈凝飛的小窩。
三分感懷、五分滄桑、七分興奮和十分心安，身處這個屋子，方圓就是莫名心安。
鄒安問他：「你要搬出來住？」
方圓搖頭說：「學校不讓大一新生在校外住，明年再說吧。」
「嗐，看你搬個箱子，我以為你要跟我做鄰居呢。」
回頭看看箱子，方圓沒解釋，只說：「隔著兩棟樓，算什麼鄰居？」
似乎看出方圓的情緒有些低沉，鄒安說：「早上我買了速凍餃子，在冰箱裡，立冬，咱倆也趕個熱乎，當給你燒鍋底了，怎麼樣？」
方圓說行。
沒讓他動手，鄒安跑去廚房忙活。
不只有餃子，還有黃瓜拌豬耳朵，剝了幾顆大蒜，倆人開造。
「要說速凍水餃，還得是灣仔碼頭的，不糊弄人。」
鄒安一口餃子半顆蒜，沾陳醋。
方圓一口餃子一顆蒜，沾白醋。
結果，餃子還有，蒜沒了。
冷不丁地，方圓問鄒安：「鄒哥，有結婚的打算麼？」
「暫時沒有，先跟你見見花花世界再說。」鄒安接話很快，開了句玩笑。
方圓說：「你找那女學生咋樣？」
鄒安起初沒說話，又咽了個餃子，放下筷子，坐直腰板。
「賀姿，外貿大學大二，老家江蘇一個小縣城，沒背景，圈子不雜。」
方圓低頭繼續吃，又問：「就這一個？」
鄒安說：「就這一個，另兩個都斷了，這個也挺長時間沒聯繫。」
「好看麼？」
「……」
吃完飯，沒讓鄒安刷碗，方圓讓他先回去，說自己在這呆會兒。
「晚上我和夏初的團隊見見，去市內，你別跟著了，車太顯眼。」
「下周上好牌子，我讓藍雨把沃爾沃開回來。」
「行。」
出門前，鄒安回頭說：「南美那邊的渠道給我發回郵件了，上次的人不是何子妍那瘋婆子派來的。」
捏著鼻樑，方圓感覺三叉神經有點疼。
他靠在椅子上，閉著眼說：「我也納悶了，你說會不會是哪個環節露餡了？」
鄒安說：「其實漏洞挺多的，從人、從FLY控股，正著查反著查都能查到你，但照理說不會這麼快，畢竟沒人往你身上想。」
「再能有一年的時間就好了，但看情況夠嗆。」說著，方圓嘆了口氣。
鄒安說：「上次那張照片有時間你給我看看，我掃描一張讓人查查。」
方圓奇道：「一片竹林，能查出什麼？」
鄒安回答道：「其實有許多辦法，日照角度、特殊地形等等之類的，我不明白，但有人懂。」
鄒安走後，方圓靜坐良久，然後開始把行李箱中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