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別人正喝在興頭上，方圓拆開了顧離幫他拿回來的箱子。

  楚楚的手工辣醬，沒有賀卡。

  李木子只有一張賀卡，手寫著：20快樂。

  餘下還有一個小布包，裡面是一個沉香小木魚。

  「……」

  一張信箋上是李理的筆體：見面時不想給你，是這句話矯情，可寫不可說。

  壞小子，這是我在菲律賓的一座小廟替你求的，廟真的很小，香火也不旺，但周邊的村民說那裡很靈驗，我和楚楚去了。

  一求你長命百歲，二求你真誠不變，三，我幫你跟菩薩求了十億，刻在木魚裡面。

  你要時不時敲一下，除了加功德，希望你早早賺夠錢。

  壞小子，我知道你想的是沒錢怎麼能娶媳婦呢？

  那就早早變有錢吧，神仙下了凡，不吃香火了，吃你方家的大米。

  把半個巴掌大的小木魚放回布袋裡，方圓笑了笑。

  十億？

  嘖嘖嘖，老婆們現在張嘴就是十億了。

  方圓把西班牙火腿拆開了下酒，這頓飯檔次瞬間就上去了。

  但，大家紛紛表示：「這啥玩意？報吃。」

  六個漢子下酒的速度太快了，所倖存貨足，能支持喝得盡興。

  九點半，半醉的方圓接到了沈凝飛的電話。

  「噓！俺媳婦兒！」

  515安靜下來，其餘五個人賤兮兮的對視。

  「歪，媳…熄燈了快，排練完了？」

  「嗯，方便下樓麼？」

  「方便，馬上。」

  噔噔噔。

  方圓看見了等在寢室樓門口的沈凝飛。

  「知道你們在喝酒，怕東西不夠吃，這是曦曦帶我去買的熟食，還有她媽媽剛郵到的牛板筋，她讓我給你的。」

  遞過兩個袋子，沈凝飛說：「光腳就下來，不冷？」

  方圓接過，看見陸曦遙遙等在遠處踢雪球。

  他沖沈凝飛搖搖頭：「真賢惠呢。」

  一說話就是滿嘴酒氣，沈凝飛沒片他白眼。

  方圓腦子混混僵僵的，樓里的微光打在沈凝飛的臉上，他不知怎地就是說不出話來了。

  沈凝飛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靜佇著。

  冷風吹過，方圓感到凍腳趾頭。

  驀地，沈凝飛朝他眨眨眼，突然向前兩步，張開手把他抱住。

  像是被點了穴的公雞，方圓木了，腳趾摳著拖鞋，鼻尖儘是發香。

  遠處的陸曦突然不踢雪球了，怔怔從黑暗裡望了過去，喃喃著：「飛飛…」

  等方圓回過神想反擁過去時，沈凝飛已經鬆開了手，退後一步看著他笑，沒羞、不怯，就那麼淺淺的笑望著。

  「前天你問我可不可以抱一下，我覺得是可以的。」

  「我……」

  「上去吧，太冷了。」

  擺擺手，沈凝飛轉身走了。

  陸曦一蹦一跳挽住她，興沖沖問：「他剛跟你表白了？你同意了？」

  沈凝飛搖頭。

  陸曦愣道：「我見你抱他了呀，我眼花了？」

  沈凝飛說：「沒眼花，我抱了的。」

  「……」

  回頭看了看還愣在原地的方圓，陸曦也是一頭霧水。

  ——

  下午五點半的時候，下了班的章平把小學二年級的章京從學校接了回來。

  學校離家不遠，順路還買了菜。

  大手拉小手，章京說想吃媽媽做的紅燒肉。

  章平沒說話。

  不算太舊但已經很老的七層住宅樓是章平當時買的二手婚房。

  老樓背陰處的邊邊角角，到現在還有上周的積雪未化，因為沒人清理。

  大大的張著嘴的垃圾箱被重新刷了綠漆，裡面五顏六色的塑膠袋快堆滿了，還好不是夏天，不然那味道隔著挺遠就能聞見。

  比鄰兩棟樓，以往只有四輛私家車停在樓下，最好的一輛是個老款的奧迪100，主人是隔壁單元五樓徐大爺的小兒子。

  那人也是個疲賴貨，賴在老父母家裡，不買房，卻東拼西湊掏了輛不知幾手的四輪車，章平一貫看不上那貨，除了人品，那人總在背後嘀咕他娶了個小媳婦。

  記得前年冬天趕上幾場大雪，夫妻倆領著兒子在路上走，小王順路拉了一家子幾次，車裡車外，小王的眼神兒看劉菁菁就不對勁兒。

  饒是如此，背後說說也就罷了，當著面，章平又總是跟人家點頭露笑。

  奧迪100不在，一輛灰色的捷達頂著紅色的馬自達。

  咦？

  抬眼處，章平看見自家樓門洞前停著一輛嶄新的大奔。

  「爸爸爸爸，這什麼車？好酷。」

  「嗯，新款的，是好看。」

  「爸爸爸爸，你啥時候能有這種車？」

  「……」

  扎了心的章平拎著兒子的脖領子上樓。

  一進家門就看見了劉菁菁的高跟兒鞋，劉菁菁的手拎包，劉菁菁的……車鑰匙？

  「媽媽回來了？」

  章京蹬掉鞋子，背著書包就往臥室里跑，卻被章平薅住。

  「小點聲，你媽估計在睡覺，別吵吵。」

  話音方落，劉菁菁揉著惺忪睡眼從屋裡走了出來。

  在路上還好，可一到家就覺得異常疲累，三點多進屋就不行了，劉菁菁倒頭就睡。

  「來，兒子。」

  跟章平點點頭，劉菁菁蹲在地上沖兒子張開手。

  章京撲進她懷裡，劉菁菁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抱了起來。

  「兒子沉了。來，看媽媽給你帶啥禮物了。」

  章平把菜放在餐桌上，邊脫外套邊說：「你一走就是一個月，一走就是一個月，大小伙子吃死老子，兒子不只沉了，還高了呢。」

  看著擺弄機器人的章京，劉菁菁嘆道：「還真高了。」

  章平說：「一米二五，上車要買票了。」

  劉菁菁摸了摸兒子的腦瓜，站起身走到章平身邊。

  「別做菜了，晚上出去吃吧，帶兒子吃頓好的。」

  「看，排骨、五花肉、尖椒、豆角，不好？」

  挽起袖子，章平就要拾掇菜。

  劉菁菁沒犟，卻也擼起絨衣的袖子：「那我做吧，我給兒子做紅燒肉。」

  章平用胳膊肘輕輕推了推，搖頭道：「尖椒炒肉吧，兒子不想吃紅燒肉。」

  章京在廳里叫道：「我想吃！」

  劉菁菁看看頭也不抬的丈夫，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出廚房，坐在沙發上陪兒子玩。

  飯桌上，章京小嘴叭叭個不停，說著班裡有個男生上課往水瓶子裡尿尿，有個女生跑步時摔倒咬掉了一小塊兒舌頭。

  夫妻倆笑著聽，時不時給兒子夾塊肉。

  聚少離多，卻沒有小別勝新婚的熱絡。

  章平的手藝大有進步，劉菁菁吃了一碗半，章京吃了三大碗，菜一口沒剩。

  二年級的作業已經不少，章平只讓兒子看了一集《棒球英豪》，就攆回屋學習了。

  「我去改個報表。」章平說。

  「我去洗澡。」劉菁菁說。

  工作完的章平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著一本書，王小波的《黃金時代》。

  臥室門咔嗒作響，劉菁菁推門進屋，還在擦著長發。

  往床上瞄了一眼，她笑說：「終於撿我的書看了？」

  章平盯著她看了看，點點頭沒說話。

  劉菁菁徑直繞過床尾，走到章平的一側，從床頭櫃的抽屜里翻出來一個黑頭繩，轉身又走。

  兩股風來了又去，章平聞到了陌生卻更好聞的香水味。

  章平平淡地問：「這次去哪出差了？」

  劉菁菁說：「三亞、燕京，最後去了濱海，今天從濱海回來的。」

  章平聽見濱海，翻書的手指頓了頓。

  劉菁菁嘆了口氣，繼續說：「明天去沈城。」

  章平說：「樓下的車是你的？」

  劉菁菁失笑：「給我開的而已，怎麼就是我的了？司機我給放了一晚上假，本來想讓你開著帶兒子出去轉轉，你車開的不也很好嗎？懶死了，還不去，等下次再回來時，要帶兒子兜風。」

  章平的車技很好，那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現在他已經四十虛歲了，十多年沒再摸過車。

  想起晚上兒子還問他啥時候能有輛大奔馳，章平想笑，想過去跟兒子說，樓下那輛就是你媽媽的。

  章平說：「兒子這個學校環境很一般，咬掉舌頭那女生就是在操場跑摔了磕到了下巴，土操場，太滑。而且班級紀律也不好，你聽見上課竟然有男生尿尿呢。」

  劉菁菁莞爾失笑：「這次我帶了些現金回來，明天你給你爸媽匯過去一些，哪天你不忙，有時間去給兒子辦個轉學。」

  章平「嗯」了一聲。

  劉菁菁擦乾抹完，看了看丈夫，關掉了頂燈，擰開了床頭燈。

  「別看了……」

  章平聽話地合上書，沖老婆笑道：「這書你看完了，你說陳清揚算破鞋麼？」

  劉菁菁握著被角，彎著腰正想進被窩，聞言整個人都頓住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