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愛和相愛
高考的前一夜，方圓的壓力不是知識帶來的，而是良心。
所謂的念頭的通達圓融只是個美好的願望，普通人很難到達這種境界。
舉個例子來講，做了壞事之後，絕大部分人都會產生愧疚感，覺得犯錯理所應當的人不是沒有，只是極少。
很多人說愛情里沒有對錯，不恰當。愛沒有對錯，但做的事分對錯。
愛一個人沒錯，愛多個人……
在不同的年紀，不同的環境，人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異性，她們的閃光點會在微妙的特定時刻闖入自己的眼睛，相遇、相識、相知也許需要很久的過程，但相愛，只一剎那。
方圓給自己當了渣男找了以上藉口。
他明白，什麼狗屁的愛情，她們說的都沒錯，自己就是見色起意。
一個一個又一個，每一個他都放不下，既貪婪又無恥。
重生既讓他在事業上小心翼翼，又讓他在生活里灑脫隨性。
換句話說，在外的小心就是為了私下的隨性……
起初，他的心裡只有沈凝飛這一條綿延十七年的絲線。
後來，陳小婉的鐵鎖鏈也綁了上來，李理也栓上了……
方圓覺得自己活脫脫像個端午的粽子，或者中秋的螃蟹。
整個心如許願樹一樣被五花大綁，可是……別說他自己甘之如飴，誰要是敢拿著剪刀過來，他能跟丫拼命！
距離第一科語文考試只剩八個小時。
農曆二十二的下弦月浮在滿天星河，晃晃悠悠把光芒灑進窗欞。
大魔王趴在書桌上跟小魔王嘮嗑。
如果蝸牛懂愛情，魔王先生一定會噴方圓一臉唾沫。
玻璃瓶里的蝸牛豎著長長軟軟萌萌的眼睛，和方圓的手指頭只隔著薄薄的一層玻璃。
「陳姐姐、李姐姐和沈妹妹，你如果點點頭，我都……艹！」
大蝸牛慢慢縮回殼子裡，不想再聽他吁叨。
「也是，時間很晚了，你想睡了，我不怪你。」
屋門被打開，陳婉迎著月光出溜進來。
「她們都睡了？」方圓回頭問。
「嗯。在屋外就聽你碎碎念，跟小蝸牛聊什麼呢？」
陳婉走到方圓身後，讓他靠著自己的胸口，一雙瑩白的小手揉上他的太陽穴。
一圈一圈輕輕推拿，方圓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今晚別過去了。」
「嗯。」
久久無語，卻無比自在。
方圓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果你辜負了一個很好的人，會遭報應麼？
應該是不會的吧。
只是……你只是需要意識到你錯過的，是你人生曾經有過的天花板。
你能辜負她，說明你對美好的東西沒有感知能力，而這種天賜機緣，上天不會給你兩次。
餘下的，往前走就行，但你要接受你之後的運氣會均值回歸。
當然，被你辜負的那個人也會均值回歸，畢竟她的下限是你，你的上限是她。
她走背運才會遭遇你這段孽緣，而你這一生的峰值就是遇見她。
現在，一切回歸原本正確的軌道。
從此你們就是永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漸漸前行的過程中，她一定會比你先忘記前塵。
方圓心臟突地一緊，站起身，用力把陳婉裹進懷裡。
「陳小婉，別哭。」
「許你欺負人，不許我哭嗎？你幹嘛這麼霸道？」
陳婉的確在輕輕流淚，但嘴角卻掛著笑意：「臭小子，你想想最近都惹我哭了多少次。」
方圓摸著她的背，摸著她的頭髮。
方圓在害怕。
「過兩天考完試我們去露營，去看星星，你說去哪就去哪，行嗎？或者你想吃什麼？要不去看大熊貓吧，就你和我。」
陳婉往後仰了仰，捧著他的臉，抹了抹方圓濕濕的眼角，在他嘴唇上印了一口。
「好，你說什麼都好。先專心考試，太晚了，我們睡吧。」
方圓沒再說話，但他心裡清楚，自己的自大和自以為是的灑脫真的在陳婉的心裡狠狠地劃了一刀。
也許…自己真的會失去陳婉。
睡在新的床單被罩上，睡著的陳婉像只安靜的小貓，窩在方圓懷裡。
……
6月7日，方圓早早就醒了，陳婉卻更早。
被叫去隔壁時，豐盛的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三大一小四個姑娘，整整齊齊都在。
扎進仙女堆兒里的方圓享受著各種鼓勵的笑容。
准考證，鉛筆橡皮啥的都被裝進一個透明的小袋子裡。
方圓穿好鞋子，鼓足勇氣想當眾給陳小婉一個大大的kiss，結果徐梓涵小朋友光著腳丫沖了過來。
「鍋鍋加油，放心考試，我今天不去幼兒園，在家裡幫你看著三個嫂子，不叫她們打架。」
「呵呵，告辭！」
大熱的天，方圓刷地生了一身冷汗，沒敢看任何人的臉色，轉身急急出門。
……
封路，屏蔽整個考點的信號，家長頂著大太陽守在校門外，馬路邊整整齊齊停著一排「跑得快」的橙色騎手……
方圓低頭繞過騎手區域，走進一中大院。
第一科，考語文。
這是方圓最自信的一科，其餘自信的科目還有數學、英語和文綜。
這個考場裡還有兩個五中的學生，但方圓不熟，同班的沒有。
坐了一會兒，監考老師到了。
考前十五分鐘，第一遍鈴響。
監考老師宣讀考場紀律，另一個挨張桌子檢查考生的准考證，看照片，對考生的臉。
考前十分鐘，分發答題紙。
考前5分鐘，發試卷。
監考老師提醒考生在考卷的指定區域填寫姓名和考號，響鈴前不能答題。
方圓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作文題目：我能。
『果然，沒變。』
鈴響！
嚴肅的監考喊道：「考試開始！」
方圓含著棒棒糖，開始答題。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忘買水了……
答題很順利，一路行雲流水寫到作文。
主題：我能。
立意自定、文體自選、題目自擬。
沒規定詩歌除外，但方圓不可能真的寫首詩出來，沒那個本事。
但立意自定就非常適合方圓發揮了，他的江湖閱歷在，寫點略微深刻的小作文還不是手到擒來？
方圓前世沒刻意看過高考範文，但這輩子看了。
早就知道作文題目的他，前些天上網「吸收」了不少金句。
「我能」這個題目和方圓去年寫過的那個「如願」有相似之處，換個立意差不多就能用一大半。
方圓沒有停頓，按照背下來的腹稿落筆如風。
烏江自戕，霸王橫劍，蒼勁熱血灌溉的勁松剎那枯萎，化作瑟瑟秋風中的悲涼。
沒有悲壯就沒有崇高，這是余秋雨先生說過的話。
霸王別虞姬，是萬古悲壯，緣起於一個男人對我認知的偏激。當幢幢聯營掛起了「漢」旗幟，當垓下響起劉邦的馬蹄聲。楚霸王惟有用凋零生命的熱度來捍衛至重的尊嚴。
我恨，恨不能穿越千載時空，恨不能飛抵烏江之畔，用我孱弱的手堅定拽下那柄欲將飲血的劍。
我會告訴他：勝敗兵家事不期，忍辱包羞是男兒。江東地址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困境中的自我否定，桎梏了雄霸天下的夢，四面楚歌的淒涼，澆滅了英雄曾映亮天下的星光。
蘇東坡仰天長嘆，生命佩瑤票一處盈滿天地的馨香。
我看到那飄飄白衣獵獵風中。
這位被譽為「不能為一」卻「難能有二」的曠世奇才，一生顛沛流離的坎坷名媛，便是一篇超越自我，演繹壯闊人生的篇章。
莫須有的「烏台詩案」讓我們的問號幾近陷入滅頂之災，吐納珠璣的金口在嚴刑拷打中悽慘哀鳴；潑墨風流的秀士在長枷鐵鎖中迎風戰慄，發配蠻荒，風塵滿懷，浪跡天涯，身似浮萍。
蒼茫天下，是他居無定所的漂泊，他認識的自己是曠達的，所以他在煙瘴是不得密州仍然「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里卷平岡」；
他認識的自己是灑脫不羈的，所以他在淒風苦雨的黃州仍然「何妨吟嘯且徐行」不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他認識的自己是超然物外的，所以他在獨處荒僻的瓊州仍然至情吟唱「九死南荒吾不恨，慈游奇絕冠平生」。
苦難經歷中的熱忱不減，讓蘇東坡贏得了浪漫瀟灑的一生，超越了狹隘自我的男兒本色，造就了一段瑰麗、千載無法磨滅的輝煌。
項羽被突襲的浮雲遮住了他眺望未來的雙眼，宏圖灰飛煙滅在自我的孱弱，而傲岸的東坡憑藉著自我超越，為歷史的長河，添加出一朵永不磨滅的絢爛的向陽花。
方圓全部答完，用了不到一個半小時。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靜靜發呆，想起陳小婉，想起李理……想起了前幾天特意為大B哥寫在天涯連載的《無數個我》第二篇（大B哥篇，發在作品相關了）。
男人到底該自我還是不自我？
愛，被愛，都是主觀的，相愛最好。
自嘲一笑，方圓起身交卷。
媽的，寫個作文感慨個雞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