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全力發展火藥彈

  天字製造局。

  蒙了牛皮的木板歪歪斜斜,上面大小孔洞頗多,一些孔洞被黑、白等漆料圈點起來。

  咯!

  木板被擺正插在泥土裡,李可仁抬手擦去額頭的汗珠,對陶關道:「記錄:硝七十兩、硫十八兩、木炭十二兩,顆粒火藥填充火藥彈,殺傷效果一丈至兩丈。硝七十八兩、硫十五兩、木炭十一兩,顆粒火藥填充火藥彈,殺傷效果兩丈至三丈。」

  陶關記錄下來後,咧嘴道:「果然配比上有些問題。」

  李可仁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這只是一輪測試,做不准,再安排九組對比。」

  陶關也明白爆炸殺傷有偶然性,安排測試匠人再次將兩類配方製備的火藥彈通過虎蹲炮發射出去。

  李可仁看著火藥彈划過長空的優美姿態,然後落在測試場內炸開。

  蒙著牛皮的木板如同身著皮甲的輕騎兵,瞬間被鑄鐵碎片撞擊得七零八落,傷痕累累。

  李可仁上前檢查,記錄,進行下一輪測試。

  不斷重複。

  陶關並沒有抱怨,事實上皇帝說得對,要找准毀傷效果最大的配比只能一次一次嘗試。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哪怕顆粒火藥已經在製造之中,可目前的顆粒火藥並不是最佳配比。

  李可仁希望能用半年時間,找到最佳的配比,將火藥殺傷威力提升至最強。

  陶關記錄過一筆數據後,對李可仁道:「火器司內部出現了分歧,火器使用石頭彈還是火藥彈的討論越發激烈,不少匠人支持石頭彈,尤其是顆粒火藥提升了火器射程,石頭彈殺傷威力也有所增加。」

  李可仁皺了皺眉頭:「這倒是個難題。」

  陶關點頭:「局正、局副都去了宮裡,想來是請示陛下意思。」

  文華殿。

  朱厚照看著天字製造局遞上來的文書很是迷茫。

  石頭彈和火藥彈?

  這還用討論?

  當然是火藥彈。

  可局正趙華,局副楊甫、於文態度很是認真,楊甫、於文旗幟鮮明地支持石頭彈,趙華則支持兩條路一起研究。

  換言之,天字製造局大部支持石頭彈。

  朱厚照仔細詢問了一番,才明白過來,自己過於先入為主了。

  石頭彈一定弱於火藥彈嗎?

  事實上可能並非如此。

  大型的神機炮並不像虎蹲炮、盞口炮那樣,以高拋射角或以小石子作為武器,從天而降砸腦瓜上就完事了,大的神機炮石頭更大,雖然比不上腦袋,但一個拎出來也有七八斤、十餘斤重,個別還能達到二十多斤,這玩意不是拋射砸腦袋用的,而是平射「穿」人群用的。

  簡單來說,大型神機炮的石頭和三床弓弩的弩箭一個用法,都是用來「串」人的,玩的是一排一排的消消樂。

  反觀現下的火藥彈,在操作上還有諸多問題。

  比如火藥彈直接塞到神機炮裡面發射出去不會爆炸,要讓火藥彈爆炸,必須在發射之前,先點燃火藥彈的引線,然後將火藥彈塞到神機炮裡面去,之後才是發射落地,引線燃燒到火藥彈內部,爆炸後鑄鐵殺傷。

  這也意味著操作過程中需要點燃兩個引線,但這容易造成一些問題,比如點了火藥彈塞到神機炮內之後,萬一神機炮本身藥室的引線沒點燃,或點燃慢了,火藥彈直接在神機炮裡面炸開的話……

  還有,火藥彈發射之後落地,引線還呲呲燃燒著,需要等一會才會爆炸,若是對付集中的敵人還好說。可如果對付分散的騎兵,人家拍馬都跑出去幾十步了你才爆炸,那還有啥用……

  不如石頭彈,一沒有爆炸的危險,二可以瞄準敵人就揍。

  風險小,延時低,殺傷可觀。

  這就是天字製造局支持火藥彈的主要理由。

  朱厚照看著趙華、楊甫等人,道:「朕的意見是放棄石頭彈,全力發展火藥彈。」

  趙華皺了皺眉頭。

  楊甫、於文安靜地等待著。

  朱厚照抬起手,解釋道:「其一,石頭彈主要是線殺傷,火藥彈是周圍一片距離內的面殺傷。線殺傷如箭,一箭射穿。而火藥彈便如轉動的狼牙棒,所過之處皆傷。」

  「其二,石頭彈的殺傷聲音主要在城牆或我軍陣地之上,落在敵人那裡並無多少聲響。但火藥彈不同,它可以在發射之後,於敵人前進的道路之上、陣營之地炸開,聲如驚雷,威懾直接拉滿!且可驚戰馬,亂敵陣!」

  「其三,未來三十年甚至更長歲月里,天字製造局都將圍繞著火藥革新、火器革新而努力,若是不走火藥彈,反而使用石頭彈,那天字製造局不是少了一大塊可創新、可努力改進的地方?」

  「火藥彈不僅不可廢,還需要扶正,日後天字製造局,只能圍繞著火藥彈進行研究、創新,至於石頭彈,保留在測試與測距上就足夠了。記住,你們肩負的是火器時代,火器時代里,沒有石頭的位置。」

  趙華、楊甫、於文肅然行禮,領命而去。

  朱厚照拿起奏摺,剛想批閱,就聽到殿外傳來一聲悲痛的呼喊:

  「陛下,臣有本奏!」

  內侍急匆匆走入殿內,稟告道:「萬歲爺,侍讀學士李時跪在殿外,手持血書求見。」

  「血書?」

  朱厚照皺了皺眉頭,將奏摺擱下,起身走出文華殿,看到了四十歲的李時,一張方臉上寫滿悲愁,雙手托舉著一本血色奏摺,左手手掌處還有血緩緩滴落。

  「李侍讀,這是為何?」

  朱厚照不明白。

  自己並沒有堵塞言路,朝中目前也沒有奸臣。

  再說了,劉瑾擅權的時候也不見你手持血書,這會如此是為了什麼?

  李時悲痛不已,喊道:「陛下,臣之老家在任丘縣,如今被盜賊洗劫一空,父親被打斷雙腿,家中僕人被殺兩人!還請陛下——下旨緝拿盜賊,為臣主持公道!」

  「什麼?」

  朱厚照目光一寒。

  官員之家都敢洗劫?

  任丘縣,那是河間府的地界,而河間府挨著順天府,同屬北直隸!

  換言之,這就是京畿之地!

  在京畿之地搶掠官員本家,如此之事,已關乎朝廷威嚴!

  朱厚照拂袖,沉聲道:「上朝,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