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覺方知夏深 5
「你快十五了。」施老漢忽然道，「再有一個多月，還記得你生辰是哪天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不記得了。」鹿九坦然答話，她一點不覺得這有啥可隱瞞的，畢竟以前是個傻的呆的，很多事情稀里糊塗那也是正常的。
「娃兒啊，」施老漢吐出口煙，幽幽道，「善良的心就像太陽，有太陽莊稼能才能得以生長。你要懂得這個理兒。」
鹿九不知他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但點點頭裝作乖乖的樣子繼續吃飯，心裡盤算著得儘快找法子修行，提升靈力，再進入修行界，不然現在想上樹摘個果子都做不到，忒也無用！
她剛來施老漢家的第二天，就試了試靈力，虛無縹緲的，毫無力氣，她還樂觀地想可能是剛醒精氣神還沒恢復過來。
於是為了養好身體她能吃能喝能運動，幾天後望著一棵樹上累累的果實暗自運力，想要一躍而起去摘幾個果子下來吃，哪知她才離空半米，便「嘭」一聲重重墜下地來。
如此數十次，每次都不例外的重重落下，直震得腳麻腿脹，這才終於死心。
今日又試著凝聚水元珠，只起了那麼一兩縷小小水汽，這靈力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吧，似有若無比沒有強，說明這個身體還是能夠修煉的。
但是這具身體都十五年了，從沒修煉過，無論是筋脈、骨骼、肢體都跟生鏽的舊刀，鏽的沒法用啊，得下苦工磨一磨。
修仙必定要周身氣脈通暢，凡人天生有貪、嗔、痴、慢、疑五種病，像毒藥一樣，會妨礙人的修行，稱為「五毒」。後天若注重修心養性，所用得法就能遏制原始欲望的滋生蔓延，這是修道之基礎。但絕大多數人，後天吃五穀雜糧葷腥不忌一開始就弄髒了這具修行必備的「器體」。靈性就會逐漸下降，肉身與靈體一塊沉淪，直到身體衰老、五臟六腑枯敗而死亡。
修行，就是為了阻止自己遭受「五毒」的侵蝕，避免肉體的沉淪、枯敗，或者至少延緩這種衰老、枯敗。
有句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人活到七十歲就算年齡不小，此時多半牙齒掉了大半，頭髮稀疏變白，滿身皮膚皺巴巴，還會伴隨眼睛看不清、耳朵聽不清、吃食嘗不出滋味等特點。
這就是肉體使用期限到了，太老了，衰敗。
但是修行的話，古書中有記載的一些，舉個例子，彭祖，古籍《列仙傳》中的記載是這樣的：
「彭祖者，殷大夫也。姓籛名鏗，帝顓頊之孫，陸終氏之中子。歷夏至殷末，八百餘歲。」
這裡說他活了八百多歲。另一本古籍《神仙傳》則說：
「彭祖者，姓籛名鏗，帝顓頊之玄孫，至殷末世，年七百六十歲而不衰老。」又說，「彭祖去殷時，年七百七十歲，非壽終也。」
瞅瞅，「年七百六十歲而不衰老。」看明白沒？！七百六十歲！
七百六十歲！
還不衰老！
不衰老！
羨慕不？
嚮往不？
想試試不？
來啊～修仙啊！
想不想有大把時光！
來啊～修行啊！
想不想萬壽無疆！
鹿九前生出身仙門世家，屬於打小就修行，一會說話就念咒語、口訣，一會走路就學招數，吃過的靈丹跟吃過的飯一樣多，連夜裡睡覺都不自覺在練功的人。修行完全融入生活中，跟呼吸一樣自然。
當然這不是說她前生是個好學、努力的人，而是說家學淵源，這個出身決定了他們家族的人都是這樣培養，都是這樣長大的。
同樣是修仙，也是有的起點高有的起點低。
尋常百姓想修仙，必須得有奇緣。
首先得遇到靠譜的仙門或散修，還得看自己先天根基如何，先天根基可以的話後天還得夠努力，夠努力也得有命修……
不是說根基還行，運氣也不錯，遇到願意教的師父跟著就修行了。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規則，那麼多修行人，明著的暗著的人族的非人的，修著修著跑偏了修仙變成修魔，正法修成邪法……多不勝數。
甚至有修者修著，沒有發生以上那些不幸，漸入佳境，忽然被同修、精怪、妖魔盯上仙元、內丹、靈力等，直接奪走修為殺害對方的……
總之，修行界沒那麼簡單。
古往至今修行的人浩浩蕩蕩從來不少，但是最後有幾個人真修出點什麼了？
最簡單的修個比普通人長點的壽命都少見得很。
凡人修行就跟從沼澤里往岸上爬一樣，基本上沒有奇緣的話，都是上爬的速度趕不上淤泥拖人下沉的速度。
從低洼的沼澤想上岸，多難誰試誰知道。
像鹿九前世那種就屬於一出生就已經站在了多數人上頭的人，好多散修努力了一輩子，也許幾十年幾百年都到不了鹿九一出生那個待遇。
要不怎麼叫仙門世家呢。
既然是這樣出身，那現在這種西北大山裡的鄉民生活……對她來說……不太好熬是真的。
就生活在這兒大半個月的時間來說吧，早上一睜眼她現在的「爹」施老漢早就起來干半天活了。施老漢每天早上起來先去看看家裡養的那幾隻雞鴨下蛋沒，要是下蛋了就撿回來，留一個給女兒補補身子，其他的留起來，等攢幾天蛋多了就拿去集市賣掉。
賣掉的錢可以買油鹽醬醋蔬菜豆腐等日常生活用品，或者買點糧食蔬菜的種子按季節自家種點吃的，偶爾帶一小塊肉改善伙食，錢不能都花了，還得攢點留著哪天置辦農具、換季衣服等等。
做好飯帶點飯去地里干農活，除草、澆水等，中午就在地里吃了飯繼續幹活。等回來，就已經日暮黃昏。
鹿九在家也沒閒著，家裡有雞鴨要喂，有一頭牛，牛不去地里幹活的時候鹿九就帶去山坡放放牛，順便挎個籃子，牛吃草的時候她就挖點野菜摘點野果。
聽說這幾年本地雨水少，莊稼長得不好，糧食收成更不好。好多人去山上挖野菜，但是天一乾旱，野菜又少又小，不禁吃，，不過總比沒有好……
沒想到啊沒想到!
沒想到曾經的仙家名門女，有一天會過上這種「接地氣」的生活吧。
放牛！挖野菜！西北黃土地，風一刮，黃土黃沙揚滿身滿臉，呸一口唾沫出來都是黃的，要不漱漱口滿嘴牙磣。
這樣的重生意不意外？驚不驚喜？！有不有趣？！
她鹿九從前世就是不一般啊不一般，總是跟別人不一樣啊，連重活一回都這麼別出心裁！
這要是叫她前世的朋友廖同殊知道，那肯定得豎起大拇指由衷讚嘆：不愧是鹿九！就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