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覺方知夏深4

  第四章 一覺方覺知夏深 4

  「那……」一個年輕的村民半信半疑道,「那法事做完,俺娘就能去富貴人家投胎嗎?」

  這話說得幾個道人笑起來,那個黑須道人笑道:「那是當然!何止富貴,說不定令堂造化大,還能道心開悟投生個修行人,這樣將來就再不用受那世間苦了。」

  年輕村民一聽眼睛都亮了,「真的?你莫不是誆我!」

  胖道人不耐煩道:「我師兄所言句句屬實!若術法無用,那歷代皇室為何會設護國寺和天師觀。」

  村民們心生動搖。

  道士們也不想得罪所有村民,心下一思量就收斂了兇相想要和這些村民化干戈為玉帛。

  村民們想想若確實不是胡來,還能讓自己亡故的親人得到度脫,這倒不是不行!

  誰不知道超度好啊,可是一場法會往往花費不少,可不是他們這種窮苦百姓能辦的起的。歷來都只有皇室貴族、地方豪紳才有能力請僧道做超度法事。

  小老百姓一般也就只能去廟裡上炷香。

  過去附近有寺廟搞大的水陸法會,廟裡住持發善心會順便給他們窮苦老百姓已故的親眷寫幾個排位擺上,但這幾年時有旱災,活人都顧不上吃喝,哪有功夫操心死人度沒度。連寺廟都湊合不出一場法會所需的東西,僧人們日常也都開墾土地種些能吃的。

  這下有不花錢的法會專場,好事啊!

  於是數人商議妥當,一起去村子裡把村民集合起來說了說這些事,大家基本上沒意見,法會定在幾日後辦。

  三個道士湊出點銀子,村民有些也各自交了幾個銅錢,加起來一塊用。一部分村民被安排去置辦法會所需,道士們便繼續掘墳開棺。

  不過這次安排了些村民會一路跟著,盯著他們別弄壞了棺材或開棺檢查後有沒有再埋好。

  這事算是就這麼被鹿九巧妙地解決了。

  鹿九跟著那波人在外面晃了圈看著事兒都有了安排,這才往家走。

  她邊往回走邊琢磨:青遙山何時又重立了?還都成了道士?鹿九心中的疑惑越盛。

  可惜方才沒問出他們掌門是誰,作為堂堂一派掌門,竟要弟子去挖墳掘墓,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哪個正經門派會幹這個?!

  鹿九伸出手,運氣,手掌上緩緩升起一顆小小的水珠,棗核般大小,她又努力運運氣,五指微微抖動,但那飄浮的水珠稍微增大了一點點後突然墜落,像破碎一般掉落掌心,然後消失不見。

  她攥起拳頭,失望地嘆了口氣。

  復生後原先的靈力幾乎全沒了,所剩的連一成都不夠,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那代表法術完全用不出來。

  武功的話,呃,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是施瑤章的,施瑤章只是個普通村女,沒學過武功的話,那也就……沒啥用。雖說鹿九記得招式,但是這個身體沒有基本功打底,打起來也只是花架子……

  啊……這……

  那我現在不就是個廢物嗎?!

  那我重新活一回有什麼意思?活著有什麼意思?活著幹啥?

  擦!吃飯幹活拉屎嗎?

  啊!

  啊!

  啊!

  要命了!什麼鬼啊!誰他媽的讓我復生的!誰他媽的要我再活過來啊!死著不挺好嘛!

  鹿九內心翻江倒海了一通,想對把她復活的那人破口大罵並暴揍一頓!

  內心要抓狂了!嗚嗚嗚~活著多難啊,好不容易死了,怎麼還沒完沒了了!

  「施家丫頭!你做啥呢?」土牆頭上突然冒出個腦袋說。

  原來鹿九不知不覺已走到家門口,隔壁的王嬸正趴牆頭上摘扁豆,看鹿九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沒動,還時不時表情怪異,終於忍不住問起來。

  「啊我沒事!王嬸你這是準備做飯麼?」鹿九先是一驚,看到牆頭上大嬸一臉疑惑才回過神,生硬地扯開話題。

  王嬸倒沒注意這些,反而突然興奮,「啪」一拍牆頭,手指頭沖鹿九一伸說了句:「你等我啊!」

  說完就消失在牆頭,鹿九正不解其意,轉眼就見王嬸從自家院裡跑出來,兩步並作一步地跑過來拉住鹿九的手,兩眼放光,道:「瑤章啊!我聽說你今天幹了件大事兒啊!那道爺要幫咱們做法事可是你提的?我聽說你比他們去的那幾個男人還強嘞,他們個個給打趴在地,你幾句話就把那群道士說服了!」王嬸說得甚是誇張,「專門為咱們村做個大法事,好好安撫度脫那些祖宗親眷們!你可真是辦大事兒了!」

  鹿九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一跳,心裡想著這消息傳的也太快了,邊往回抽被王嬸攥著的手,哎呀果然是干慣重活的農家人啊,手指如鋼指,王嬸這小小的身體裡蘊含著遠遠超出她外形的大能量啊,死拽也拽不出手。

  好吧,那就聽著吧。

  鹿九掙了老半天也掙不開這熱情,自己這虛弱的身子還累的微喘起來,算了,放棄掙扎。

  「瑤章啊,你怎麼這麼聰明了啊!你這病好了之後,小腦瓜跟換了個新的似的!」王嬸說著右手去摸了摸她腦袋。

  換了個腦瓜,可不是嘛!鹿九心裡大喊道。

  這樸素的思維簡單的語言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啊!

  傍晚,家家戶戶升起炊煙,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陸續回家。

  施老漢也扛著鋤頭自夕陽下走來。

  鹿九在門口望見他,便扭頭回屋,等施老漢進屋,炒扁豆已盛好上桌,鹿九把兩碗粥也端來,道:「吃飯吧。」

  今晚的菜就是王嬸送的扁豆,鹿九拿來洗淨炒了。

  施老漢洗了把臉,兩人對坐,鹿九吃起來,施老漢先點了旱菸抽上兩口這才開始吃飯。

  靜靜的,只有夾菜的時候筷子偶爾碰碗碟的輕微動靜。

  吃了會,施老漢道:「娃兒。」

  「嗯?」鹿九咀嚼著抬頭看向他。

  施老漢布滿皺紋的糙臉上眼眶深深,眼神幽幽,鹿九說不上那是什麼眼神,很……深邃?

  她咽下飯,眨巴眨巴眼,狀若尋常地道:「怎麼了?是飯不好吃嗎?」

  施老漢放下筷子,又拿起旱菸抽了兩口,深深看著鹿九。

  「你快十五了。」他忽然開口,「再有一個多月,還記得你生辰是哪天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