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覺方知夏深 2
怎麼一家三口出去，回來就只有兩個人呢？
找這樣有名的神婆看病所需費用自然不少，施老漢兩口子一年到頭就是種種地、摘摘果。夫妻倆去神婆那裡全部積蓄拿出來也沒幾兩銀子，他二人苦苦哀求，神婆見娃兒還小，年過五旬的倆人就這一個女兒，萬一死了，著實可憐。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神婆大發慈悲，說，我看你夫妻二人也是與我有些宿緣，倘若你妻子來我身邊服侍個一年半載，打打下手幫幫工，干點力所能及的事，那我就免去診費。
夫妻二人聽了沒有不從的，所以這次就只有父女二人回來。
鹿九聽了來龍去脈對那神婆很感興趣，難道我復生真的是她的原因？以後找機會得去會會這個人。
在雲台村住了幾天，鹿九試著適應這兒的生活，施老漢下地幹活去了，她今天第一次去集市上買菜。
集市離她家步行要走兩刻鐘，沿著一條路直走，路邊會有片樹林，樹林走到頭兒拐個彎兒再走一會兒就能到集市。
遠遠就聽見賣瓜的吆喝著自己的瓜「包甜，不甜不要錢」；肉攤上屠夫揮著大刀「咔咔」剁骨頭，本該有刺鼻血腥味的，卻被對面賣瓜果的香味遮蓋過去。
耳邊聽到有吆喝聲，問價聲，砍價聲，還有在集市上碰面的熟人互相招呼寒暄聲，一派熱熱鬧鬧人間味道。
鹿九沉浸在這些色聲香味中，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活著。
夏日陽光熾熱，太陽下走動會兒身上微微發汗，每一樣都讓她有「生」之感。
這擁有熱烈生氣的塵世，也沒有那麼糟糕。
鹿九在菜攤買了點菜，附近有個賣鼠藥的嗓門特大，一直口不能停的嚷，詞兒還挺順口：
「鄉親們，聽我說，老鼠的危害真是多，白天偷你糧食吃，夜裡鬧你睡不好，咬衣服，啃被窩，土牆挖成空盒盒。貓子逮不到，狗子咬不著，大人不好打，小孩不敢捉，急死了一家人，一個都奈不何。想安寧，就找我，花錢買包老鼠藥。老鼠吃了我的藥，八個老鼠死九個，大老鼠吃了蹦三蹦，小老鼠吃了跑不脫，母老鼠吃了哭兒女，公老鼠吃了嚎老婆，走一走，轉一轉，不買可以看一看……」
鹿九聽的噗嗤笑了出聲兒。
「哎！這不那誰嗎！施家那傻閨女！」她光聽詞兒，沒注意身邊跟過來個人。
「哎，聽說你不傻了啊！讓哥仔細瞧瞧……」
是個混小子啊！鹿九橫了一眼這個言語粗俗的人，也就十六七歲，穿得土裡土氣也就罷了，下垂眉、小眼睛、癟嘴巴還有倆扎眼的招風耳，臉上幾個黑點點像芝麻灑在了白麵餅上，丑！
而且此人站沒站相，聳肩踮腳，儀表一塌糊塗。那人正邊乜斜眼看著她，邊往嘴裡丟東西吃，那模樣——搶屎吃的狗也就這幅尊容吧。
鹿九閉了閉眼，真是沒眼看。
懶得搭理這種傻貨，鹿九蓋起菜挎著籃子要回家。
就聽那貨又嚷嚷起來：「誒呦！咋還不理人呢！哥哥我跟你說話呢！你是治病把耳朵治聾了？」
鹿九感覺身子一緊，竟是被那貨在背後拽住了衣服。
「放手！」鹿九有點來火，猛地轉身狠狠剜了那人一眼。
那貨沒料到小丫頭猛然露出兇相，一雙烏黑的眼睛瞪起來活像一頭惹毛了的山林小獸，不由怔住。
「小三子你幹嘛！和小姑娘動手動腳的！像什麼話！」有擺攤賣菜的老婆婆忍不住喊道。
「你沒事招惹小姑娘幹啥？趕緊滾去幫你爹打鐵去。不好好學打鐵專欺負小姑娘，你是皮癢了！」另一個賣包子的中年男人叫道。
叫小三子的那貨聽了抓抓頭皮面色微有尷尬，鹿九心道「呦還知道不好意思啊。」
小三子放開鹿九的衣服，撓完頭訕訕走了。
終究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罷了。鹿九心道。
於是她對著剛才幫她說話的老婆婆和包子老闆微微一笑道：「剛才真是多謝婆婆和包子大叔了！」
「這個小三子人不壞，就是從小沒個娘管教他，粗野一些，你也不要怕他，見了離遠點就行。」賣菜婆婆道。
鹿九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就往「家」走，一路上少不得也聽到一些竊竊私語，
例如：「這是施家那傻閨女？挺精神的啊，剛才跟人說話一句是一句，有說有笑的，真治好腦子了啊！」
「哎呦！這麼一瞅，施家這女娃長得挺水靈啊！以前是傻，也不經常出門兒，今兒一見，這模樣一點不輸鎮長千金啊。」
「切，說的你好像見過鎮長千金似的，張嘴就胡編。」
「哎~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就是說她長得好嘛！」
「山外那神婆真是高人啊！這地兒在哪啊咱以後得去拜拜！有病看病，沒病沾點神氣兒。」
「對對對！得空咱們一塊去啊，作個半兒，免得人迷路。」
鹿九一人步行往回走，這幾天來她就做著施瑤章，瑤章瑤章，這名真不錯，一點不像個農家女。可見父母對她寵愛，名字該是特意找讀書人取的。
邊走邊想，忽然看到一群人呼啦啦從身後跑到她前頭，有的手裡拿著鐵鍬、木棍等，一個個急匆匆莽撞撞就鑽進了小樹林，還有人人喊：「快！再晚一步就輪到咱們了！」
什麼情況？抓賊？偷果子的？偷瓜的？
她不想看什麼熱鬧，剛重生過來自己還沒搞明白咋回事，可以說是一腦門子為什麼？怎麼了？哪有空管這些閒事！
剛走沒多遠，離那小樹林近了些，就聽裡面一陣嘈雜傳來，還夾雜著一兩聲尖叫。
樹林裡有危險！鹿九立刻拔腿跑去。
沒一會兒跑到樹林裡，鹿九就看到一群人在打鬥，有三個穿著青色袍子的人沒幾下就打倒了剛才跑進來的那十幾個壯年村民。
鹿九還隔著斷兒距離，停下腳步，在一棵樹後蹲下身子藏在草叢裡窺看。
「就憑你們幾個還想偷襲你道爺！呸！不自量力！」一個青袍胖子一拳打倒一個村民後啐道。
「你們掘墳挖屍喪盡天良算什麼修道之人！」有個早躺倒在地的村民氣憤道。
「刨人祖墳天打雷劈！也不怕有報應！」另一個衣服破了道大口子趴在地上的村民罵道。
「你們為什麼掘人墳！」
鹿九看著這人有點眼熟，這不就是剛回來那一晚遇到的三個道士嘛！怎麼會跟村民起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