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師首先介紹了第一件事,今天下午陳文買的箭廠胡同那個前院的房主覃先生的情況。
覃先生的小孩幾年前留學美國,讀大學也不知道是讀了碩士還是博士,總之畢業之後沒回來,去年拿了綠卡。去年年底覃先生的愛人,也去了美國,過去了就不想回國了,於是國內只剩覃先生自己一人。
覃先生原本不想去美國,但架不住一個人在國內太孤單,思想鬥爭了半年,被老婆和孩子勸了很久,終於下了決心上美國跟老婆孩子相聚。家裡在國內僅剩的資產就是陳文買下的院子。
今天的成交價56萬,略高於市面的行價,大概高了6萬左右。但馬老師知道陳文不怎麼差錢,高低幾萬塊不叫事。
隨後馬老師說了另一件頗為曲折的事情,讓陳文頓時感覺多花6萬塊根本不算什麼,還有了一種撿便宜的味道。
陳文買的這個前院,跟北面的另一個四合院,原本是一個整體,屬於前清朝時期一戶姓福的滿族官員家。包括周圍還有好些個院子,都是福家的大院子。
百年變遷,福家的大院子被拆分了又拆分,各家院子的房主換了一茬又一茬。到了1992年,只有兩個院子被完整的保留,一個就是前院,另一個是北面的主院。
陳文一聽就來精神了,主院啊,那可是前清朝那個大院落的主人居住的環境,這才是正宗的四合院的核心部分。
馬老師擺擺手,讓陳文別吵吵,他繼續介紹。
前院的房主是覃先生,北面的主院屬於一戶姓王的人家,房主是這家的老爺子,王老頭。
王老頭是做生意的,以前有點錢,他是一個痴迷四合院文化的人。最初的時候,王老頭只擁有一個平房小院,這個小院是主院的八分之一部分。
後來王老頭不斷地把他做生意賺來的錢,投入到收購四合院當中。他專門買周圍鄰居的房子,也就是主院的其餘八分之七的部分。
由於王老頭是定點買,使得他購買的價格就不便宜。按陳文的理解,就是溢價唄。
大概花了七、八年的時間,王老頭終於把原來福家主院部分的所有房產給買齊了,完成了自己痴迷四合院的第一個步驟。
隨後的一年多,王老頭開始翻建。他拆掉了幾乎所有的舊建築結構,利用拆下來的材料,又從外面買回來大量的舊磚頭舊木頭,雇了人重建主院的各個環節。
王老頭為了施工儘量恢復歷史原貌,不知道他從哪找來了好些舊時候四合院的圖紙材料,又請了人來設計,最後用了一年多時間,把原來福家的主院給恢復了六、七成的風貌。
完成了這步驟之後,王老頭繼續考慮擴建他的四合院,但是機會卻很難了。周圍其他的建築,要麼已經徹底剷平改建了別的不相關房產,要麼是公家的地盤,比如東邊的偏院那塊地皮早就划進了國子監景區,他王老頭不可能跟國家叫板從國子監里扒拉出一塊地來。
左看右看前挑後選,王老頭發現福家的前院有下手的希望。這事也是個湊巧的契機,前院原本屬於兩戶人家,其中一戶是覃先生,另一戶是個退休官家的人。
十年前王老頭曾經想買前院兩戶的房產,但是房主堅決不賣,王老頭惹不起前院的那個官家,此事被擱置了多年。
幾年前,那個退休的官去世了,他的子女把半處院子賣給了覃先生,於是覃先生一家獨享了整個前院。
前院從兩家共享變成覃先生一家,這個覃先生也沒什麼官身背景,於是王老頭才敢大著膽子打起了求買的主意。
王老頭去年找過覃先生,表達了想買院子的意願,那個時候覃先生沒下定決心出國,拒絕了王老頭的求買意向。
過了半年,覃先生架不住思念老婆孩子,決定去美國。不久前覃先生去找王老頭,說前院他想賣了,但是偏偏這時候王老頭沒錢了。
這十來年,王老頭在四合院這件事裡越玩越深,他原本不錯的生意也疏於打理,導致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差。到了1992年上半年,曾經的富翁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務,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負翁。
陳文聽馬老師的訴說,嘆息說王老頭這是玩四合院給玩得敗家啊。
馬老師繼續介紹。王老頭現在天天躲在家裡不敢出門,幾乎每個白天都有債主上門催債。覃先生的前院,王老頭做夢都想買下來,與他的主院合成一個相對更完整的四合院,但王老頭是真的沒實力再買了。
據說,王老頭在外面的欠債達到了幾百萬。陳文很吃驚,這可是1992年的幾百萬,其購買力不亞於2019年的上億,甚至幾個億。
聽完馬老師的介紹,陳文長嘆一聲:「我懂了!王老頭現在不但沒財力再買院子,他自己手裡的院子恐怕都保不住。」
馬老師說道:「那些債主現在都急瘋了,恨不得抓了王老頭去法院打官司。」
陳文問道:「我如果現在買王老頭的院子,會不會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馬老師瞪了陳文一眼:「你也可以不買,沒人逼你!」
陳文默然不語。
似乎是意識到方才訓陳文的語氣重了點,馬老師緩和了一下語氣又說道:「陳文,你如果實在不忍心,那就等債主們起訴王老頭之後,法院查封了他的院子,在拍賣的時候,你去競拍。不過到那個時候,恐怕你不一定能確保拿下,一定會有很多競爭對手,而且價格會非常高。」
陳文思考片刻,覺得還是趁著眼下有機會,直接從王老頭手裡買。
陳文問道:「我現在去找王老頭,他會賣給我嗎?」
馬老師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賣,也可能不賣,要看你倆見面談得如何了。」
陳文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馬老師一趟,帶我去見見王老頭。」
馬老師:「你今晚有別的安排嗎?」
陳文扭頭看了眼唐瑾,第三女友已經吃飽了,一雙美目正飄在陳文臉上。
陳文說道:「今晚我沒別的安排,全聽馬老師您的。」
其實今晚陳文有個電話約定,他要在9點左右與華夏女足國家隊主力前鋒劉愛鈴通話,確定一下帝都女足各個梯隊球員們的鞋碼尺寸和數量,明天去買足球鞋。不過這事不著急,遲一些打電話問題也不大。
馬老師面無表情等著他的小眼睛說道:「成,你既然全聽我的,那這事好辦。有幾件事我需要交待你。」
看馬老師表情嚴肅,陳文認真說道:「我一定聽您的吩咐。」
馬老師說道:「一會我帶你倆去王老頭那兒,你倆給我記住了,儘量少說話,我來跟他說。」
陳文點頭:「我記住了。」
馬老師繼續說道:「第二呢,你倆別說想買他的房子,一個字也別提。你倆的身份,嘿,你今天不是剛買了覃先生的院子嘛,你就以王老頭新鄰居的身份,做一次串門。串門你懂吧?」
陳文趕忙點頭:「我懂!」
馬老師微微一笑:「懂就好!還有一件事,到了地方,我喊你陳公子,你喊我馬老師,你是從滬市來的富商的兒子。」
陳文笑著答應了,心想這馬老師真是……機智。
陳文看著馬老師,仿佛就像是在看一頭老狐狸。前往王老頭的院子,陳文感覺就像跟著馬老師去潘家園淘換古董,如同是跟那些販子們鬥智鬥力。
這種感覺讓陳文對接下來的旅程十分期待。
商量已定,陳文喊來服務員,買了帳單。三人離開了安定門全聚德。
陳文提議打個計程車,馬老師抬手拍掉了陳文揚起的招手:「就幾步路的事,咱走著去,當飯後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