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在宣紙上,勾勒了又一朵菊花的輪廓。拿了自己調的顏料,在宣紙上著色。做得很專心,仿佛旁邊沒站人一般。
白世年考慮了良久,他倒不擔心溫婉真會要他的命。否則,也不會跟他說這麼多話。他只是在想著,此女到底對他有什麼意圖:「郡主,如果你要我的命,我現在就可以還給你。」
溫婉習慣性的動作是眨眼睛,這是她經常向皇帝賣乖給弄的。但是今天,她剛想眨眼睛,立即想到一些細微的動作反而更能看出端倪。於是立即裝成閉著眼睛沉思,轉而動筆在剛才畫著的菊花旁邊寫著:「我只需要你用你這條命,鎮守住邊關。不能滿清噠子踏入我大齊的國土一步。若做不到,你就以死謝罪。若能做到,也算還了欠我這條命了。」
白世年愣了愣,他真沒想到溫婉郡主會提這麼一個要求。但驅除滿清噠子也是他的夢想,對於這個要求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溫婉見他爽快讀答應了,反而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好象終於完成了一件非常艱巨的任務。七彩面紗隨著她這一口氣飄飄飛起,可惜絲線的牽引讓它飛不出去。
溫婉的這一動作,讓白世界終於恍然過來。原來,溫婉郡主見自己,做得這一番事情,是為了拉攏他。可笑的是,他還以為溫婉郡主是青兒,惦念夫妻結髮之情。白世年基本可以確認,溫婉郡主,不是青兒。
溫婉右手緩緩舉起,將面紗取下。
白世年瞪大著一雙眼睛,務必要把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入眼的,卻讓他震驚不已。
右臉,一條肉色猩紅的疤從太陽穴下到唇角邊上,左邊的臉上也有兩條手指頭長的猩紅。連脖子上,也一樣有著如手一樣的疤痕。這麼多疤痕,縱橫交錯,猙獰恐怖。
一般人看見,絕對要被嚇著。白世年沒有被嚇著,但是眼裡卻有著失望,又有著如釋重負。獨獨沒有害怕與驚恐(若讓白世年知道溫婉此時所想,非得嗤笑,生死都見無數遭了,還怕幾道疤,他這將軍也是白混了)。
溫婉放下面紗,迅速把面紗重新戴上(她怕被看白世年多兩眼,露了馬腳),前後也就只有三秒,望向白世年。仿佛在說,還有疑問嗎?
白世年苦笑,原來所謂的毀容是真的,她不是青兒。因為時間不對襯。兩人一個在京城,一個在玉泉山。而且,整體的氣質與給他的感覺,兩人隔了十萬八千里。十分的懷疑,如今只剩下半分了。這半分,是他的直覺。
可也在此時,白世年對於溫婉的這些做派,少了厭惡。多了一分敬佩。不管性情如何,溫婉郡主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益大齊。而一個女子毀容,就如天塌下來,一輩子就得毀了。可是溫婉郡主的表現,沒有自卑,沒有悲傷,好象渾然不在意。
溫婉看到了白世年眼底的敬佩之意,笑著解釋:「太醫說,只要將養幾個月就會好。不會落疤。所以,謝謝白將軍關切之意。」
白世年這才稍微好受些。否則,他還真是難以相信。畢竟毀容,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那絕對是五雷轟頂的大事。太過淡然是,雖然敬佩,卻總覺得假。
溫婉微微嘆氣一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嘆氣,但是,她此時心裡也不好受。
白世年帶有一絲懇切:「郡主,我想要青兒的屍體。求你把青兒的屍體給我,讓我葬入白家的祖墳。我不想讓青兒當孤魂。」
溫婉點頭:「等你把滿清噠子驅除了,凱旋歸來時我會給你。」
白世年帶著滿腹的悲傷,出了永寧宮。溫婉看著他寥落的背影,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溫婉卷了寫滿字的宣紙,拿到書房燒了。坐在椅子上,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湧現出一股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內疚。
過了好久,溫婉臉上全都是無奈。她與白世年,也算是名揚大齊的人。可誰知道,他們兩個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辛酸,只是不能為外人所道罷了。
溫婉只希望,白世年能儘快找到懂得她珍惜他的人。至於她,溫婉想到了燕祁軒,留下的,只是一抹苦笑。她跟燕祁軒,也不會有結果的。她這一輩子的,很可能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至於說她與白世年,溫婉想都沒想過。兩個人差距太大。就算不是她自己刻意去迴避,也不會有結果。
溫婉很快將悲傷的情緒掩蓋掉了。隨後就去了養和殿,與皇帝簡單地說起這次的會面的經過,隨意說了幾句。重點是白世年有悔過之意,還立下了軍令狀。當然,這是溫婉算準了白世年為了自己家族,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會把替身替嫁這事說出去。
溫婉只是把自己的觀點說給了皇帝聽,皇帝要不要用,那是皇帝的事。她只是做了順水人情(其實很想白世年離開,因為這一離開,沒個十年八載,不遇大勝仗是回不了京城的)。
白世年回到將軍府,回想著青兒的音容笑貌,與今天見的溫婉郡主。白世年努力想找兩人共通之處,可是悲哀地發現,他連一些細微的相同之處都沒發現。想著溫婉那句:她不僅是我的替身,還是我的影子。青兒天真,可愛,純潔。看見她,本宮就覺得好象看到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我。
白世年面上浮現出晦澀難當的神情。他還有半分懷疑的。但是,沒有證據去證明。除了他手裡的這塊護身符,什麼都沒有。而且,就算證明了又如何?百分之一的希望青兒是溫婉郡主。可是她不承認,她不願意嫁給自己。皇上不允許,鄭王不允許。不僅如此,還要葬送了白家與他。
如此慘烈的後果,去賭一個沒有結局的事情,他不會去賭。白世年低低地說了一聲,不過聲音太輕,就從窗戶上吹到他身邊的風,都沒聽見。
白世年這日寫了一道請罪摺子,這道請罪摺子,花了白世年十二分的心寫的。言辭懇切,深入的解剝了自己的錯誤,認錯態度非常的好。並且在最後立下軍令狀。
皇帝看了這道摺子,再召見了白世年。白世年的態度如摺子上寫一樣,把自己犯下的錯重複了一變。這一次當著皇帝的面,立下了軍令狀。
皇帝勉強滿意。
當然,白世年的驕傲不是沒有道理。聞躍雖然不錯,但是與他這位盪除了倭寇立下赫赫戰功的人相比,差的太遠。把聞躍提上來,不過是皇帝要壓壓白世年的銳氣與狂妄。
第二日,皇帝就下了聖旨,任命白世年為邊關軍的左副將(左副元帥,副帥有左右兩位)。
這道聖旨下達的時候。一道流言也傳出來了。說是尊貴郡主為英武將軍在皇帝面前說了好話。
甚至還有人在暗中偷偷說著,會不會是尊貴郡主自己看上了白世年,所以才為他說好話。當然,這些都只是私底下說的。
鄭王其實一開始就屬意的是白世年。聞家是趙王的舊黨,雖然現在趙王被圈了,但誰也保不住等哪天皇帝突然抽風,把他放出來,又繼續興風作浪(雖然概率很小)。只不過皇帝在考慮兩人,他也不插手。卻沒想到,溫婉竟然橫插一稈子。要知道,溫婉是從來不插手政務的。這次有這個傳聞出來,不會是空穴來風。
溫婉對鄭王是另外一個說辭:「舅舅,白世年確實是難得與見的帥才。我用救命之恩,換他一輩子為舅舅守護邊關。也不算過分,舅舅說是吧!」溫婉這話說得很有技巧。一來,是在溫婉的心目中,鄭王就是未來的皇帝。二來,她這麼辛苦,費盡心機,全心全意為著鄭王打算。沒有徇私一說。
鄭王聽了心裡確實非常得舒服。溫婉為他做了很多事,卻從來不計回報。甚至,做下的很多事多不告訴他。
只是鄭王雖然面上怎頂,心裡到底是不舒坦的。再有幾日,恆王就要回來了。雖然說鄭王不怕,可被視為囊中之物的儲君之位,有人來覷與,總不是那麼舒服。而且,誰也不敢保證百分百的,就不會出一個意外。
溫婉察覺到了鄭王的變化,搖頭道:「舅舅,恆王來京城,你不要動。舅舅,你放心,皇帝外公還沒老糊塗。不會再讓朝廷起波瀾的。皇帝外公只是年齡大了,想法有些,恩奇特。但皇帝外公自己也經不起折騰了,所以,你多多體諒一些。不是有一說,老了老了就是老小孩,你多順著他些。就不會有事了。」如果皇帝真對恆王有意,也不可能一直放在封地上,不放在身邊教導。皇帝現在身體,溫婉很清楚,經不起折騰了。
婉這幾日一直就在琢磨,能不能說服皇帝主動放一部分權利下來。這樣天天熬著,對身體大不利。權利再重要,能重要得過自己的命。溫婉知道自己沒有品嘗過權利的滋味,不能體會到那种放權的心情,她不敢輕舉妄動,準備尋找合適的機會再勸。
鄭王點了頭。暫時按兵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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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