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影跟武星一行人,日夜兼程地趕路。每次到了驛站,就在驛站換馬。因為這樣趕路,人不夠強悍都吃不消,更不要說馬了。所以,必須換馬。不過他們用了特權,驛站也給他們換了最好的馬。
可是這樣趕路,晚上不一定就能到驛站。經常得宿在外頭,不過帶了一個一個大帳篷,兩個小帳篷。晚上大部分時間吃乾糧。夏嫻只要有時間,就讓他們打獵烤野物吃。十月是打獵的最佳時期。武星幾個人的功夫,那就不說了。只要山上有獵物,那肯定能逮到。
若是荒郊野嶺,沒有野物。她將將隨身攜帶了的一個小罐子取出來,給大家熬熱湯,就著乾糧一起吃。這天就打到了幾隻兔子。剝皮洗乾淨,烤了起來。
夏影跟夏嫻一起烤兔子,看著兔子,一下失神了。夏嫻接過來夏影手裡的兔子,讓武星烤:「別擔心了。將軍不會有事的。」能讓夏影失神的,只有將軍的安危了。可惜現在擔心也沒有用。
夏影苦笑:「不能不擔心。我在郡主身邊十五年了。以前郡主碰見再大的難事,像那次中毒,郡主明知道要死了,卻能坦然面對。沒有一點害怕,好像死亡對她來說,只是睡覺那麼簡單。還有那次暗殺,郡主回來就跟沒事人一般。可是這次,郡主是完全亂了手腳。我從來沒見過郡主這麼驚慌意亂過。我擔心,若是將軍有個什麼,郡主會垮的。當年先皇去了,郡主就差點垮了。將軍還是郡主的丈夫……」
夏嫻頓了一下,見手裡的肉翻轉過來,撒了鹽上去。這就是當廚娘的好處,在驛站里,讓裡面的人給她準備了鹽、調料什麼的。好在路上做吃的。這樣高負荷的趕路,需要多吃東西。乾糧怕撐不住。
夏嫻撒好鹽,繼續放在火上烤:「你多心了,將軍不會有事的。」人要給自己一個信念。若不然,他們還趕什麼路。
夏影轉頭,看著夏嫻。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篤定。一路走來,確實沒見到夏嫻憂心。而且如果他們宿在外面,夏嫻就會想盡各種辦法做吃的,讓大家晚上儘量吃好:「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夏影就奇怪了,雖然說胸口沒中箭,但也很危險的。怎麼就這麼肯定。她可沒底啊!
夏嫻手上的兔子肉發出啪啪的聲音,散發出來的香味惹得身邊的幾個人肚子咕咕叫。說了也是奇了怪了,同樣的東西,到了夏嫻手裡,那就跟變法術似的,味道就是好。
夏嫻將手裡烤好的肉給了武星,由他分配下去。然後低頭又取了一塊放在火上烤:「沒有為什麼,就是相信將軍不會死。將軍現在只是昏迷。雖然他中了毒箭(眾人還不知道是毒劍),但是身邊有高秦跟高山在。兩人身上都帶有解毒的良藥。如果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那將軍已經不在了。事實證明,將軍現在只是昏迷,所以中的不是那種毒藥。將軍與郡主恩恩愛愛,還有睿哥兒跟瑾哥兒兩個可愛有聰慧的兒子,他還沒將祖宗的爵位得回來。他有這麼多放不下的東西,他捨不得死。我記得郡主曾經說過,人的求生意志往往能創造奇蹟。你我都見證過這樣的奇蹟的。所以,我相信將軍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直沒吭聲的武星也說道:「我也相信將軍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的。」
夏影見到他們都相信白世年沒事,也就放下心頭的憂慮。夏嫻將手頭烤好的肉給夏影:「多吃一點,吃得好,才能保持體力。才能早日趕到邊城。」
夏影接過去,大口吃了起來。夏嫻笑了下,繼續烤。其實她擔心的不是白世年,她擔心的是郡主。沒她在身邊,也不知道瓊嬤嬤做的飯菜合不合郡主的口味。
高山跟高秦都快將家信全都念完了,還是沒見白世年有什麼沒什麼反應。真正的急得不行。
葉詢走進來,問了一下還沒醒,滿面的愁容地轉身出去了。出了營帳,望著灰濛濛的天色,葉詢好半天都沒挪腳。
風夾著塵裹著土揚著沙,鋪天蓋地朝著他席捲而來。仿若要把他捲走。沙塵在空中盤旋著,形成一個旋渦。
好半天,風還在卷著,咆哮著。但是預想的大雨卻是遲遲不來。葉詢卻是喃喃地說道:「將軍若是醒不過來,一場大風暴在所難免。」 越是情深,越是悲痛。將軍真有個萬一,以溫婉郡主的性子,現在會在為了大局著想,不會對任何人動手。但是時機一旦成熟,郡主不會去管無辜不無辜,相關的人,誰都逃脫不了。
葉詢微微嘆氣,真希望老天能慈悲一些。
高秦見到白世年的手動了,面露喜色:「將軍,你醒了。」
白世年睜開眼睛,先是一陣茫然,見到兩個人一下醒悟過來,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溫婉來了嗎?我怎麼剛才聽到她的聲音。」
高秦見到白世年醒了:「軍師說,讓我用郡主的聲音給你念家信。你就一定會醒過來。」沒想到還真有作用。
白世年點頭,顯然如今反應有些遲鈍。不過躺好後又以蚊子似的聲音喃喃了幾句。高秦跟高山耳朵還是比較尖的。聽到白世年自言自語著現在是建昭八年,是建昭八年。那都是噩夢,是噩夢。現在的才是真實的。
高秦與高山互相對望了一眼,眼裡露出的都是狐疑。這是什麼意思?現在不是建昭八年是哪年?
白世年對著高山,讓他去取一個小匣子出來。高山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白世年用著沒受傷的手抓著一副畫:「真的是夢,只是夢。」
葉詢聽到白世年醒來,立即飛衝過來。等近了營帳,就看見白世年一直沒受傷的手一直抓著一幅畫看。葉詢湊前一看,是溫婉畫的那副全家福。
葉詢見著白世年有些不正常,因為白世年將全家福的畫放在心口,一直喃喃地說著不是夢。葉詢望了一眼高秦跟高山,高秦跟高山搖頭,表示不知道。將軍醒過來就是這個樣子了。
葉詢讓兩個人出去,坐在白世年身邊問道:「怎麼了?做了什麼噩夢?把你下嚇成個樣子。」白世年的心智有多強大,葉詢心裡很清楚。也正因為清楚,見到白世年的失常,才很奇怪。
白世年過了好長時間才恢復過來,知道自己的失態葉詢已經瞧在眼裡了。當下望著營帳頂道:「我做了一個噩夢,這個噩夢好長好長。感覺就跟真的一樣。醒來以後,一下分不清那是真還是假。」
葉詢愕然:「什麼夢?」什麼夢竟然讓白世年這麼失態。白世年可不是第一次受傷。之前也受過幾次傷。特別是那次擊殺滿清以為首領的時候也是受了重傷,高燒了一天一夜。這次要不是因為是中毒,特殊了一些,都不會弄得這麼興師動眾。
就比如,白世年上次也是高燒了三天三夜,醒來以後除了虛弱,沒任何不正常的。知道戚儷娘照顧了他,立即讓人將戚儷娘轟走了。然後將張義跟鮑寶鋼臭罵了一頓。還賞了兩個人以及其他幫手沒人二十軍棍。中氣十足的。
白世年只有看著手裡的全家福,才能確定那真的只是夢:「我夢見登基為帝的是趙王燕鴻斌,年號為景順。不是當今聖上,那個噩夢太過真實了。真實的就好像發生過,我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
葉詢嚇得整個人差點趴下來了。做噩夢不可怕,但是做噩夢做到皇帝換了人,連年號都有,這可就不正常了。
葉詢在聯想到當年趙王謀逆的旗號,還有之前傳聞說趙王有九五之尊的運數。最後卻成了逆臣賊子。葉詢心頭一個想法冒出來。莫非白世年夢裡的就是原來的走向。只是因為被人改了天命,所以皇帝換了人做。連帶著,天下大勢也一樣改看。
葉詢看著白世年,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只能巴巴地說道:「只是一個夢。你醒了就好了。也不知道消息傳過去了沒有。若是郡主知道你這樣,還不知道怎麼擔心呢!」
白世年當下掙扎著,被葉詢按住。將高秦叫進來。白世年焦急地說道:「趕緊派人將我沒事的消息傳回京城。讓溫婉別擔心。」別人都認為溫婉很強大,只有他知道溫婉是再脆弱不過的人了。若是知道自己出事,還不知道承受得住這個打擊不。
葉詢安慰著心神不寧的白世年:「你別擔心了。郡主不會有事的。你別忘記了,郡主還要照顧孩子。為母則強。就算為了孩子,郡主也能撐住的。而且,你現在不好好的。爭取早日把身體養好。然後給郡主寫家書。這樣,也就讓郡主放心了。」
白世年沒說話,放心,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心。他剛才只說了前面的開頭,其實,這個夢很長,很長。長得他差點分不清你給出那個到底是夢,還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了。
夢境之中的他被人覬覦他手裡的軍權,趁一次他打敗仗誣陷他通敵。可笑的順景皇帝竟然真給他按了一個通敵的罪名。想他多番出生入死,殺敵無數,建下無數的功業,最後竟然被這麼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通緝了。幾次死裡逃生,好不容易活下來了。轉眼聽到的是皇帝誅了白家三族。白家除了他,三族之內無一個活口。他成了貨真價實的天煞孤星。
白世年想到那個夢,就算面對千軍萬馬都能不變色的他。如今卻是心有餘悸。
葉詢以為他是擔心他:「別急。郡主跟孩子在京城裡好好的。你現在該好好養身體。讓那個郡主放心。」
白世年抓著手上的全家福看,若不是手裡有這張全家福,他真的份不清楚夢境與現實的差別了。要說是夢,可視那個夢卻是如此的真實,那種孤寂悲傷,他都好像都真實品嘗過。
白世年看著全家福上胖胖的媳婦,好像在眺望遠方的大兒子,笑得很開心還在拍著手的小兒子。他不是夢裡那個無妻無子孤身一人。他有妻有子。雖然沒跟他們娘三一起,但是他們娘三一直在京城裡等著自己回去,等著一家團聚。
白世年好半天,確信那個是夢。可又忍不住喃喃自語:「為什麼夢裡沒有溫婉。溫婉去哪裡了?我媳婦去哪裡了?」
白世年就一直看著全家福,一直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噩夢。他都不干閉上眼睛了,一閉上眼睛,那種孤寂悲傷,就好想能席捲了他。讓他有一種忍不住想要落淚的衝動。
屈大夫給白世年號了脈:「將軍底子好,若不然,一般的人肯定熬不過來的。如今需要好好養著,別再勞神了。」說完,開了一劑方子。每日三次,不能落下。
鮑寶鋼知道白世年醒來,大喜,立即趕了過來。張義也過來了。眾人見到死裡逃生的白世年,忍不住感慨萬千。
感慨完了以後,鮑寶鋼恨恨地說道:「將軍,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打不過,竟然就用這樣下作的手段。真是太可恨,可恨之極。」
所有的人將此事歸與韃子的下作手段。白世年也沒解釋。白世年感覺不是,但是他知道這個東西不解釋才是最好的。
人都走後,白世年才問道:「真的是韃子下的手?你跟我說實話。」白世年認為韃子不可能做這樣下作的事。而且也不可能算計得這麼精細。既然已經埋伏了,為什麼在回去的路程又設伏。根本就不合理。再加上白世年聽到葉詢說過,邊城有潛伏的勢力。
高秦點頭:「是前朝的餘孽有過這樣的手法。沒想到,這些逆賊。」誰能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的喪心病狂。用這樣下作的手段。
白世年面色有些陰冷,沒想到他沒死在滿清韃子手裡。差點死在這些人陰謀詭計之下。實在是可恨。
清朝的天地,在清朝統治者的眼裡,那也是前朝餘孽。其實我很感嘆,真執著啊,兩百多年都還想著復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