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顧溫涼被他圈入懷中,聽他心跳聲如雷,慢慢紅了臉,一雙小手不知放在哪裡才好。

  沈徹卻是不管不顧,抱著她蹭了又蹭,一雙鳳眸中滿是璀璨的笑意。

  真是不枉他涉千山萬水而來,終於得伊人如斯。

  「你怎麼來江南了?」

  許久,顧溫涼才開口問道,男人清冽的淡香入了鼻腔,裊裊蜿蜒至心口處,又癢又酥。

  京都多事,她來了江南倒是情有可說,沈徹隨著她一併來,宮裡那幾位還不知怎樣想呢。

  沈徹劍眉一挑,墨黑的髮絲用一根翠玉簪松松綰起,瞧起來閒散溫潤,倒是與江南才子的裝扮迥同。

  「子悅鬧著不聽管教,本王尋思著怕是想你了。」

  顧溫涼瞧他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兒,清潤的瞳孔沁出笑意,子悅還未滿月,哪裡就記得人了?

  「沈唯怕是又被你氣著了。」

  她輕輕眨眼,眼裡流轉著諸天星辰,說出的話卻是再輕柔不過的。

  沈徹聞言,摸了摸筆挺的鼻脊,滿不在乎:「該做的事本王都已做了,留在京城無味。」

  你都不在了,那個泥潭誰愛收拾誰收拾去。

  竹林里起了風,帶著寒涼的溫度,竹葉紛紛而下,颯颯作響,在空中劃了幾個圈,又飄飄然落到鬆軟的地面上。

  顧溫涼才要說話,便聽沈徹開了口:「那幾封信,本王瞧了。」

  她心中一凜,虛虛捏著衣裙的指尖泛了白。

  「下回再出了這等事,直接交給本王。」

  沈徹斂了神色,伸手撫了撫她的額心處,那裡的疤痕早已消失。

  顧溫涼有些彆扭地偏過頭去,而後才低低道:「你這性子,若是與你一說,還不得拆了將軍府啊?」

  沈徹啞啞一笑,聲音如雨珠自屋檐墜下:「還是溫涼了解本王。」

  顧溫涼理了理裙擺,見他清減不少的臉龐,坐在石凳上淺淺皺眉:「你何日裡來的?

  現住在何處?」

  沈徹聞言,有些委屈地道:「前兩日出發,昨兒個半夜裡才到。」

  顧溫涼聽了,又是氣又是覺得窩心:「趕了這樣久的路,為何不稍歇兩日?」

  說話間,天色慢慢陰沉下來,烏雲一層層蓋住了天幕,顧溫涼對這樣的場景已是見怪不怪,心道多半又是一場持續數天的細雨。

  沈徹眼也不抬,委屈更甚:「本王忍不住。」

  知曉你就在我身邊不遠處,哪裡還忍得住再歇幾日?

  顧溫涼一愣,才消下的紅霞又慢慢染上了臉頰,斜斜瞥了他一眼,似嗔非嗔:「說什麼呢?」

  沈徹清朗一笑,清雋非常,一雙攝人的鳳目卻暗沉了下去。

  他了解顧溫涼,這麼多年,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十分上心,自從她撞了頭醒過來,整個人就慢慢的變了一個樣子。

  雖然性子依舊孤傲冷清,卻分得清很多事情,雖一直未曾與自己解釋之前為何撞牆,卻也在慢慢試著信任自己,有事也知告訴他們,而不是一股腦兒憋在心底。

  這樣就好,沈徹想,餘生還那樣長,七月大婚之後,一切塵埃落定,他做個閒散王爺,若她願意,就陪她住在這煙雨江南。

  顧溫涼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抿了抿唇,到底還不適應這樣旖旎的氣氛,扯開了話題:「你準備如何?」

  沈徹想起那信中歹毒的計劃,心火直冒,出口的話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狠決:「聽聞將軍府里的姨娘懷了孩子,大將軍不欲發落?」

  顧溫涼遲疑著點了點頭,到底還是輕輕道:「你莫怪爹爹。」

  沈徹鳳眸暗得能滴出水來,轉眼瞧她患得患失的小模樣,輕嘆一聲握了她的手。

  「沈唯說那個姨娘還有用,或與江王扯上干係。」

  「溫涼,下回無需顧忌那許多,你是本王的正妻,代表著本王的體面,下回誰惹了你,只管還回去。」

  「可記住了?」

  手中的玉手冰涼,叫他又疼又愛,出口的話也帶了一絲疼惜。

  瞧了那封信之後,夜裡自然是睡不著的,他輾轉反側怒火難息,想不明白那樣的場景之下,她都要選擇息事寧人,究竟是在擔憂些什麼?

  顧溫涼瞧他護短的樣子,不由得從鼻間衝上一股酸意,呆呆點了點頭,垂下了眼眸。

  沈徹見狀無奈,只能輕輕捏了捏她嬌嫩的小手以做懲罰。

  他知道她不會的,這個小傻子永遠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外人皆說她高傲自恃,其實她不過是執拗罷了,心底比誰都要純良。

  外頭那些女子,哪裡及她分毫?

  雨綿綿地下,落在兩人的髮絲肩頭以及袖口處,雨勢並不大,帶著潤濕的氣息,倒是使得氣氛更為旖旎。

  顧溫涼玉白的手腕一動,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沈徹強硬裹得更緊,不由得咬唇望他,任他所為。

  京都距離江南多遠,她來時已清楚地感受到了,沈徹趕了兩天兩夜,再是強健的身子怕都撐不住了,好容易到了,連個覺都沒睡好,眼底的烏青瞧得她心間一顫。

  正在這時,青桃在遠處背對著他們低低地道:「王爺,小姐,外邊老太太遣了婆子來接小姐回去了。」

  顧溫涼臉上如火燒一樣,顧不得沈徹陡然黑沉的臉,急急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出來有段時間了,外祖母心底憂心。」

  她垂了眼眸,聲音嬌軟甜糯,沈徹聽著,再大的火都消了。

  青桃過了一會子,才緩緩踱步走到了顧溫涼身側,對著沈徹畢恭畢敬地行禮:「王爺金安。」

  沈徹低低嗯了一聲,目光黏在顧溫涼精緻白嫩的側臉上移也移不開。

  青桃見了這樣子,心底倒是慶幸不已,原以為王爺因了之前那事,怎麼著也有過不去的心結,不免擔憂自家小姐嫁進王府會否站得住腳跟。

  如今一瞧,心底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去。

  禹王爺都跟著小姐來了江南,可不證明了對她的情深義重嗎?

  只是該說的事還是得說,青桃含笑開口:「小姐,老太太派的婆子在找您呢。」

  顧溫涼輕輕頷首,如玉的面龐雅致動人,觸及身邊灼灼的視線,她素手挽了挽耳邊的髮絲,露出白皙小巧的耳珠。

  「我先回了,外祖母與舅母都等著呢。」

  顧溫涼瞧進沈徹深幽的鳳眸里,低低道。

  沈徹微微皺了眉,也是無奈。

  好不容易見了面,說了不到幾句話,便要回了,禹王爺心底不滿得很,又到底得顧忌著她的聲名,只能作罷。

  再等兩月,將顧溫涼儘快娶回王府才好,這樣偷偷見面的滋味真是撓心撓肺。

  到底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口:「若在林府受了委屈務必使人來告訴本王一聲。」

  青桃撐起了一柄描著素雅香荷的油紙傘,顧溫涼在傘下輕笑,低低應了一聲好,眉眼彎彎,露出兩個嬌軟的小梨渦。

  沈徹瞧著,也顧不得還有丫鬟在旁邊,一把扼住顧溫涼的手腕,將她擁入胸膛,下巴抵在她的青絲上,低低喟嘆一聲,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顧溫涼的耳後:「溫涼……」

  顧溫涼微微瑟縮了一下,臉上滾燙,不由得推了他一下,又急又羞道:「你幹什麼呀?

  有人瞧著呢!」

  沈徹凌冽的目光淡淡掃向呆若木雞的青桃,後者忍不住一個哆嗦,手裡執著的傘掉在了竹葉覆蓋的地面上,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顧溫涼瞧了這一幕,更是羞惱交加,又被他死死扣在懷裡,遠處婆子的呼聲隱隱傳來,她急了,重重地踩上了沈徹的繡金線軟靴。

  沈徹吃痛,不惱反笑,覺得她這般羞惱著在他懷中的樣子迷人得很,當即得寸進尺,聲音裡帶了誘哄:「乖,叫阿徹。」

  顧溫涼狠狠瞪了他一眼,面色隱隱冷了下來,沈徹心中一個咯噔,只道自己太過心急了。

  他有些遺憾,淺淺一笑就準備放開她,下一刻,便聽到懷中的人顫著聲音軟軟道:「阿徹……」

  沈徹身子一僵,狠狠吸了一口涼氣,一股灼熱感從下腹傳到腦子裡,轟隆一聲炸了開來。

  顧溫涼卻借著這個機會脫身了去,嗔怒地望了他一眼,急急地走出了竹林。

  她的背影裊裊婷婷,卻又帶了一絲旁人察覺不到的慌亂,雨絲在她身後飄落,落成了一個朦朧的世界。

  沈徹低低一笑,對著空曠無比的竹林道:「去查查林家。」

  竹林里無人應聲,只有簌簌的竹葉輕響合在這江南的雨幕中。

  顧溫涼直到進了林府,才恢復了面色,青桃緊緊跟在她身後,也是欲言又止:「小姐……禹王爺,怎麼來了?」

  顧溫涼咬住下唇道:「許是來處理一些事吧。」

  話才落,丫鬟挑了門帘,一股佛香味撲面而來,隨之落入耳中的,還有老太太的追問聲:「可來了?

  早曉得就不該叫她出了去,外邊又落了雨,還不知著涼了沒?」

  金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柔聲安撫:「母親莫擔心,溫涼人也不小了,且您方才也派了人去找,算來應該已到了。」

  老太太這才低低嘆了一聲,轉動著手裡的佛珠:「我這老婆子怎麼不擔心?

  就怕她隨了她母親的前路!」

  顧溫涼的步子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