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

  賞花宴

  半晌後,顧溫涼才堪堪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面上早已布滿紅暈,素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物,低著頭也不說話,白玉般的耳垂漲得通紅。

  沈徹站在一側,偏頭望著她,臉上的弧度止也止不住,一臉意氣風發一改之前陰鷙的模樣。

  「那封信是你寫的?」

  顧溫涼半晌恢復過來,依舊是清清淺淺的模樣,低聲問沈徹道。

  沈徹有些尷尬地瞥了瞥兩頭的空巷,不情不願地嘟囔:「若不用這等法子,你也不會出來。」

  顧溫涼哭笑不得,倒是從未想過沈徹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兒。

  「被瞧見像什麼樣兒?」

  沈徹黑如井底的眸光緊緊黏在她的身上,聽了這話不由得輕嗤一聲:「本王與未來的王妃見面,誰敢嚼舌根?」

  這話一說出來,顧溫涼不免有些慌亂,她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如麝鹿般清透的水眸極不自然:「我先回去了,青桃她們還等著呢。」

  沈徹眸光一暗,啞啞一笑:「本王叫人送你回去。」

  到底還是得顧及著她的名聲,不能親自送她回大將軍府。

  沈徹銳利的視線掃過她若凝脂的手腕上戴著的珊瑚手釧,襯得她越發明眸皓齒,不由得問:「這手釧你喜歡?」

  顧溫涼撫了撫那串手釧,誠實地點了點頭。

  沈徹眼神微微柔和下來:「本王再叫人送些給你,喜歡便一天換一樣兒戴著。」

  顧溫涼輕輕頷首,踏過一個淺淺的小土坑,卻猝不及防被沈徹抬起了下巴,被迫與那雙幽深如墨的瞳孔對視。

  「溫涼,乖乖在府里等我娶你,別再想些不該想的事了。」

  這話雖是帶著笑意說出來的,顧溫涼卻仍差點溺死在那犀利的鳳眸中。

  那雙眼裡的情緒太過複雜,有警告,又有一種深執的愛戀,詭異又矛盾。

  只能下意識地淺淺點頭。

  聰慧如顧溫涼,自然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終究他還是信不過自己。

  顧溫涼登上了大將軍府的馬車駛出了數百米距離,她忍不住將車簾勾起一道縫兒,遠遠地瞧見沈徹站立在原地,目光深邃而火熱。

  一旁伺候的青桃戰戰兢兢現在都還回不過神來:「小姐,您早便知曉了那信不是衣竹小姐所寫?」

  顧溫涼不置可否,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而後拿起軟墊上的書卷,心思卻全不在這上頭。

  面對沈徹時,她總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不知是因著前世的記憶,還是旁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顧溫涼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陰霾,揉了揉泛疼的眉心,而後淺淺嘆了一口氣。

  這些事兒,慢慢來吧,總歸以後還有那樣多的時間。

  回到府中,顧溫涼才進了溫涼閣的門,便聽琴心跑過來小聲稟報導:「小姐,將軍在屋裡等你。」

  顧溫涼默了默,示意自己知曉了。

  才進了裡屋,便見著顧奕懷坐得筆直,手旁是一動也未動過的茶水,聽了動靜才睜開了眼睛。

  顧溫涼將披風取下交給一旁的青桃,才吩咐屋裡伺候的人都退下。

  「爹爹。」

  顧奕懷從喉間輕輕地嗯了一聲,一時之間屋裡的氣氛頗為沉悶,顧溫涼等著他開口,是以也並未發出什麼聲響。

  「溫涼剛從外邊回來?」

  「衣竹姐姐約女兒出去了一趟兒。」

  顧溫涼乖順地坐在另一邊,低低地回著話,手裡捧著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茶。

  「早間是爹爹有失偏頗,你別往心底去。」

  顧奕懷虎目微垂,瞧著自己唯有的嫡女,話語間帶了一絲罕見的愧疚。

  顧溫涼手裡的動作一頓,她知曉這份愧疚並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她死去的娘親。

  這份愧疚,顧奕懷不該對著自己說出來。

  真要說起來,心懷愧疚倒是自己。

  上輩子少不更事,聽信讒言,不僅害了自己更是拖累了大將軍府。

  顧奕懷瞧她略帶冷淡的臉色,戰場上的一員猛將也微紅了眼眶,他猛的一昂頭聲音粗嘎:「茉莉姨娘已被爹爹關了禁閉,凍傷膏亦帶了過來。」

  顧溫涼露出一個淡雅的笑容,徐徐開了口:「溫涼就替青桃謝過爹爹了。」

  兩輩子,她的印象里都未有娘親的影子,從來都是形單影隻清清冷冷,顧奕懷忙著行軍打仗顧不上她,久而久之,她對親情就更是麻木。

  只是掛在顧奕懷書房裡的那副畫像,她瞧過不止一次。

  畫中的人兒有著雅致的面容,笑起來又是溫和又是親切,還有如出一轍的小梨渦。

  顧奕懷眼底閃過一絲傷懷,而後道:「是我對不起你娘。」

  「你娘親在世時爹爹覺得她所做的所有事全是理所應當的,直到她死在我的懷裡,粘稠的血液滴到臉上,我才好似醒了。」

  「可我也未能做成一個好的父親,你娘親不在身邊,你小時性子孤僻不愛與人親近,爹爹卻時刻忙著行軍打仗……」

  顧奕懷深吸了一口氣,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顧溫涼一直默默地聽著,第一次見著硬朗異常的顧奕懷露出這幅情態,不由得有些茫然。

  徐徐的涼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吹散了茶盞上方裊裊升騰的熱氣,也吹得人心裡發疼。

  「爹爹,我並未怪過你什麼。」

  顧溫涼視線細細地掃過他眼角的細紋和放在膝上的乾枯大掌,認真地道。

  至少顧奕懷心底是掛念著她的,無論是將軍府久未出現當家主母,還是前世替她扛下了抗旨的罪。

  「你娘也時常這般寬慰我,可我知曉,她對我總歸是怨的。」

  「便是你,也怕是怨我不叫你接近那衛彬的罷?」

  顧溫涼啞然,許久才淺淡一笑:「爹爹,衛世子與我不過幾面之緣,怎談的上親近?」

  顧奕懷拍了拍她細嫩的掌心,而後站起身來,顯然是不想再談這許多事了。

  「總有一天,你會知曉爹爹為何偏向禹王殿下的。」

  顧奕懷很快恢復了常態,朗朗一笑便出了門,只有顧溫涼聞著空氣中的酒味兒,心底如同堵了一塊巨石。

  爹爹既然那樣記掛著娘,為何連忌日都忘了呢?

  所謂情之一字,當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恰在這時,青桃面帶喜意進了來,見了她便笑著道:「小姐,宮裡邊傳來了消息,皇后娘娘邀諸家貴女三日後往宮裡賞花,小姐您也在此列。」

  顧溫涼一聽,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原還掛著淺笑的面上徹底僵硬下來。

  皇后娘娘所出兩子便是沈徹與沈唯,顧溫涼上輩子有幸見過一兩面兒,被奚弱得有些慘……

  不因為旁的,只因為皇后娘娘護短的性子與當今聖上如出一轍,甚至更過。

  顧溫涼頓時有些慌了神,若是前世便算了,可如今,她想和沈徹好好兒過著,可怎麼過了皇后這一關兒?

  青桃見她這樣,只當是有些緊張,急忙寬慰道:「小姐不必擔心,衣竹小姐那日也會去,小姐也好有個伴兒。」

  她咬了咬下唇,問青桃:「王爺屆時會去嗎?」

  才剛問出口,便輕輕扶額。

  為諸貴女所設的賞花宴,自是不會叫上男賓的。

  豈料青桃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回道:「奴婢聽說幾位王爺和世子也是會出席的。」

  顧溫涼斟酌了一番,想起這陣子的賜婚風波,才明白了這賞花宴的意義所在。

  意在皇室的正側妃以及侍妾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