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狗咬世子
這時候顧溫涼表情已顯不耐,透過面紗只能瞧出黛眉淺蹙,衛彬看得心中一陣煩亂。
這顧溫涼莫非真的撞壞了腦子?
先前可不是這樣子的。
到底還是收斂了一些道:「顧小姐,有些事衛某早便與你分析過,希望小姐明白衛某一片苦心……」
顧溫涼伸手揉了揉眉心位置,而後夾雜著徐徐涼意開口:「世子的一片苦心便是哄我拒了聖旨好助力你忠國公府?」
這話當真沒給衛彬留半分情面,實在也是她瞧夠了衛彬的這些慣用伎倆和嘴臉,每瞧一眼都像是在嘲笑自己前世的愚昧。
衛彬的心思被顧溫涼毫無顧忌地撕開展示在人前,頓時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再開口時已明顯的惱羞成怒了。
「既然顧姑娘這樣揣度我,那也沒甚好說的,告辭!」
說完,打翻了桌上端放的茶盞拂袖而去,而那茶盞的碎片滾了一地。
唯有瞄著灼灼山茶的杯蓋穩穩滾到顧溫涼的腳邊,粘上了些許灰塵。
「我們也回罷。」
顧溫涼輕輕嗤笑一聲,有乖覺的小丫鬟將茶盞的碎片一一拾起,一點兒聲響也沒發出來。
青桃在身邊撐著傘,顧溫涼緩緩走到一個小亭子裡,眺望遠處,觸目所及皆是一片茫茫雨色,只有亭子飛檐上的雨點打下來與地面接觸的滴答聲。
顧溫涼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站在茫茫風雪中,天地不靈,舉目無親,唯有那燃燒在冬夜的大火才是歸宿。
許是被她眼中的滄夷嚇到了,青桃斟酌著開口:「小姐,可是那衛世子惹惱了您?」
「早知他是這樣的人,便叫管家打發了是。」
顧溫涼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淡笑著搖了搖頭:「無妨,日後別叫他踏入我將軍府的大門便好。」
青桃這才堪堪放了心,臉上滿是堅定:「無需小姐吩咐,奴婢等會子便去交代了。」
顧溫涼深深吸了一口涼氣,鼻尖充斥著雨水的潮濕味,這才轉身執起了地上的油紙傘,卻被青桃拿了過去。
「這樣的活,怎好叫小姐自己來?」
顧溫涼啞然,旋即反應過來現下不是前世,無需事事親力親為。
「回屋裡吧,外邊冷。」
王福這次進書房的時候,頭低得異常的低,在門口躊躇了好一陣子,依舊不知該如何應對沈徹的怒火。
最終,也還是重重嘆了口氣,視死如歸地扣響了門。
「進來。」
沈徹正在書房翻閱一本古兵書,英氣的眉心直皺,眼都未曾抬一下,聲音顯得有些慵懶還帶著點點低沉:「何事?」
王福心裡直打鼓,跟著沈徹這麼些年,哪裡不知道自家主子對未來王妃的上心程度?
「王爺,剛……剛得了消息。」
王福咽了咽口水,瞧著沈徹又翻了一頁兵書,許是因為書上的內容,俊美無儔的臉上還帶著點點笑意,瞧得王福心裡一寒。
「吞吞吐吐的所為何事?」
沈徹將手中的兵書卷著放在了書案上,這幾日得了念著許久的兵書,顧溫涼那個蠢女人也接了聖旨,他的心情實在是舒暢。
王福瞧這架勢,咬了咬牙道:「王爺,衛世子今日去了大將軍府。」
頂著陡然凌厲起來的視線,王福頭也不敢抬:「大將軍不在府內,是以……是以溫涼小姐與衛世子見了面。」
「啪!」
那捲前不久還在沈徹手裡的兵書在地上翻了個捲兒,砸得王福通身抖了一下。
沈徹踱步到他面前,聲音依舊冷靜,似是懷疑自己聽左了去道:「你放才說什麼?
她與誰見了面?」
王福哭喪著一張臉,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才又開了口道:「忠……忠國公府的衛世子。」
原以為下一刻將會迎接自家主子的滔天怒氣,卻不料書房內竟是靜得可怕,一絲聲響也無。
王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卻見沈徹正對著窗外,漆黑的眼底翻湧著無邊的怒焰,如同一頭會隨時暴起傷人的凶獸。
這是個什麼情況?
沈徹負著雙手,窗外雨勢漸大,幽深如墨的瞳孔醞釀著嚇人的暴風雪。
這個衛彬,真是小瞧了他的膽子,只身前往將軍府拜會他禹王府未來的王妃,真當他不管的嘛?
「他現下在何處?」
沈徹在書房裡來回走了兩圈,而後發問,聲音如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顧溫涼那女人明明接了聖旨,還要與外男見面,那衛彬當真就如此合她心意?
王福趕忙回道:「回王爺,那衛世子不過片刻便從將軍府出來往忠國公府去了。」
沈徹微微頷首,心裡的一股子邪火壓都壓不住,瞧著外邊的天色,皺著眉樣子頗為陰鷙。
「前些日子皇兄牽來的那幾條外番狼狗呢?」
外番進貢來的狼狗兇猛異常,一頓便要吃幾大盆鮮肉,一條條長得體壯膘肥,嚎叫聲能從王府傳出老遠。
王福不明所以,卻還是苦笑著如實道:「都鎖在府里後頭呢,您前陣子說怕衝撞了溫涼姑娘,特意叫人鎖起來了。」
王福一提,沈徹便想起了這回事,心裡越發的慪,又難免覺著有些委屈。
那個蠢女人,虧得自己事事都為她考慮到了,就怕她來了王府過得不舒心。
就是連香料和她愛品的茶葉子都準備了許多種,可供她慢慢品賞,可搏她一笑。
越想越氣,但一想到那人清清淡淡的語調和漠不關心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團上。
「去牽出來,本王帶它們去溜溜,想來也該憋壞了。」
話語中夾雜著狠決的戾氣,那王福身子一縮,直直打了個激靈。
這衛世子,估計不死也得脫半層皮!
不過也是在自找罪受,京城貴女這樣多,偏偏要瞧上顧溫涼這麼個冰美人兒,可不得被自家醋罈子王爺記在心底了?
面上卻是十分恭敬地拱了拱手:「是,屬下這便叫人牽到門口候著。」
沈徹輕嗯一聲,有小廝麻利地替他系上披風,襯得他劍眉星目、面若冠玉,若不是眉宇間那股子戾氣,倒像極了溫潤有度的書生。
沈徹登上馬車的時候,朦朧細雨已成了滂沱大雨,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等悲戚里,而沈徹則彎了彎嘴角,修長的手指挑起車簾。
這樣的天氣,放狗咬人最適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