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換好衣服躺下來了,游蕊還記著剛才的問題,跟宿岩道:「你說,是不是因為大戶人家的主婦都過得比較憋屈,才會去世比較早的?」
宿岩看她一眼,笑道:「那些人跟你不一樣,你是在藍天白雲下飛翔過的小鳥,她們生下來就關在一個地方,那些你不能接受的事,在她們那裡應該是理所當然的。閱讀要是好奇為什麼大戶人家續弦多,你可以讓暗衛去查查,那些娶續弦的,妻子都是什麼原因去世的。」
游蕊真得很好奇,也覺得這種事有必要查一查,第二天便利用宿岩已經在京城範圍內用起來的電報,給暗衛發出一封命令。
暗衛果然神速,當天晚上就回了一份電報,京城的貴族人家凡三百八十戶,其中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家娶過續弦。
而原因,只有十幾戶的原配是病故,別的都是死於各種各樣的朝堂爭鬥、利益取捨。
游蕊一時默然,她就算手再長,也管不了這樣的事,不過以前在她印象中繁華富麗的京城,被揭開了表面的華布,露出和強盜一般不堪的內里。
晚上,游蕊坐在宿岩給她讓出的一半位置查看帖子的時候,又看到了現咸平郡王妃遞給她的帖子,是賞花帖,恭迎蒞臨等語,寫得很是謙卑客氣。
不過現在游蕊對他們這對夫妻有點噁心,直接把帖子給扔到竹筐里。
這動靜驚動了宿岩,他看過來,問道:「誰惹你生氣了?」
游蕊道:「我沒有生氣。是咸平郡王妃的賞花貼,有點噁心到我了。」
她這兩天也跟府里的丫鬟打聽過,才知道這咸平郡王之所以會和咸平郡王妃的妹妹終成眷屬,是因為這個妹妹有七八分類似亡故的郡王妃,他們之間的情緣也很是磕磕絆絆。
一個比較八卦的小丫鬟說,還有人寫了他們的話本呢,閨閣女子都被感動得落淚,如今他們成婚,很多人都送上了祝福。
游蕊聽說這些,只覺得更噁心了好嗎?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更不能在不同時間踏入相同的河流,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長得再像,也不可能是跟照鏡子一般複製出來的吧?
就算模子能複製,性格呢?
這樣的還說愛,別侮辱愛這個字眼了。
宿岩挺好奇自家媳婦的變化的,前兩天還只是說那兩人無聊,怎麼兩天時間就成噁心了?
游蕊就把聽說的事跟宿岩學了一邊,宿岩聽得眉角抽動,給出個更合理的答案,「依我看,只是那咸平郡王自己被架在深情的高台上下不來了,假如他有那錢舉的一二分真誠,也不至於苦熬到現在才續弦。」
游蕊搖搖頭,不再說這兩個人,只是咸平郡王妃似乎很想彰顯她郡王妃的身份,花宴遊蕊沒去,第二天正要去上班,管人情往來的趙嬤嬤就來秉,「娘娘,咸平郡王妃求見。」
游蕊莫名其妙,「她見我做什麼?」
趙嬤嬤道:「似乎是她作為宗室的新婦,該來拜見您的意思。」
游蕊更不明白了,「既然覺得她是該來拜見我的,怎麼之前先下帖子?」
趙嬤嬤也不知道,只好垂著頭不說話,心裡卻猜測,很可能是咸平郡王妃看不起娘娘的出身,自恃為皇家宗室,她先邀請,娘娘也該給個面子的。
不過她也不想想,連皇宮裡的宴席,自家這位娘娘都不喜歡去,是能給她那點面子的嗎?
游蕊道:「我很忙,沒空見她,請她回去吧。」
趙嬤嬤心道了聲果然,福身應聲是,退了下去。
游蕊出門的時候,王府大門外已經沒有什麼咸平郡王府的馬車了。
抬頭看看天,陰沉沉的,應該是要下雪了吧。
對於去覽霧山莊看雪景,游蕊也很期待的。
「小萍,開始叫號吧。」
到婦幼院查過房,游蕊就在辦公桌後坐下,吩咐了聲。
吳萍答應一聲,跑到樓梯門口喊道:「一號,一號在嗎?可以上來了。」
只見從大廳等候區的椅子上,站起來一個褐色布巾包頭的女子,她走出來,在椅子外面站著的一個臉上一道疤的漢子上前兩步,扶住了到:「我陪你一起去。」
女子點了點頭。
游蕊看了眼在對面凳子上小心坐下來的女子,把了會兒脈,問道:「方便抬頭嗎?我需要看看舌苔?」
女子抬起頭來,臉上坑坑窪窪的疤痕也再不能遮掩,游蕊看了沒有多驚訝,畢竟要遮著臉的不是長得太好就是太醜。
女子問道:「你不害怕嗎?」
游蕊示意她張開口,看過舌苔才說道:「這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有人看見這樣的我,嚇得站都站不穩了,」似乎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女子掩嘴笑出聲來,「還一直喊著鬼啊鬼啊,連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都不如。」
聽出她有故事,游蕊卻沒有追問的意思,說道:「你懷孕有兩個半月了,心情鬱結胃口不開,對孩子很不好,不管有多大的事,都先放開去。」
女子也不在意游蕊關不關心,應道:「我知道了。」
站在她後面的漢子則激動地一直搓著手,小心問道:「大夫,能不能給我媳婦開一些藥,讓她胃口好的。」
「可以是可以,不過藥還是不要多吃,你沒事的時候多帶你妻子去看看風景,早晚食用小米粥,別的菜不要搭配,只弄些鹹菜,吃兩天。」
游蕊說道。
漢子好奇道,「這小米粥,也能治病?」
「嚴格說來不能,不過小米粥養胃,清淡,吃兩頓不就覺得口淡了嗎?你妻子身體方面沒有問題,藥我便不多開了,只給你們開三天的。」
漢子連連鞠躬,和其他初次進城的莊稼人一樣,面對什麼人都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一兩分鐘後,漢子手裡拿著張藥方,扶著女子走出門去,低聲勸道:「為了咱們的孩子,以前那些事不要想了。」
「別的我可以不在意,可是我娘的嫁妝,都被那個賤人給占了,我實在氣不過。」
「也是我無用,當初該把那個樵夫一起帶走,否則事情不會被你那個繼母搞得這麼複雜、」
接下來他們說的什麼游蕊便聽不到了,他們的話的確沒有傳遞出什麼關鍵信息,但是對於前天才聽說具有「樵夫」、「繼母」、「嫁妝」這一系列關鍵詞故事的游蕊來說,不難把這個懷孕的女子和先咸平郡王妃對上號。
事情有這麼巧嗎?她才知道這咸平郡王家的事,沒兩天呢就有疑似傳說中已經死了的咸平郡王妃的女子出現?
但若不是巧合,那就是她和宿岩單獨聊天時說的話能傳出去。這才叫可怕呢?
可是這件事也沒有什麼算計的意義。
游蕊想了會兒,覺得巧合的可能性更大,但為防萬一,還是讓暗衛查一查這對男女比較好。
離開婦幼院,那女子才忍不住地罵道:「那對兒狗男女,就是仗著我不能自證身份,才事事都拿我說話,我真想一人一刀解決了他們了事。」
漢子聞言,沉默了會兒,說道:「你若決定了,我可以幫你去完成這個願望。」
「秦哥,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你再為我背負人命,」女子走路時腳步都不自覺踏得很重,口中卻道:「算了,以後我把以前的事就當作前生事。」
秦虎眼中閃過心疼,還有嫉妒,問道:「你是還喜歡那個郡王爺嗎?」
女子罵道:「他現在在我眼裡連一坨臭狗屎都不如,三年前你帶我回京找他,我方馨就已經認清了他的面目,不想讓你去殺他,是擔心以後我們無法再過平靜的日子。」
秦虎心中道你若是安心和我過平靜日子,就不會一直對往事耿耿於懷。
「我現在有了你的孩子,你千萬不要胡來,」方馨低聲道,「要不是遠在延省也能聽到說書人說他們的事兒,我不會來這一趟的。如果你要給我出氣,便把我母親嫁妝中的一對麒麟玉佩拿回來吧。」
秦虎說了聲「好」。
「駕-喔-」
有人趕著驢車從旁邊經過,驢車上綑紮著兩大框大橘子,青青黃黃的,一個個皮光油滑,看起來就特別可口。
秦虎說:「這時候的桔子不錯,到客棧你先休息,我去給你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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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嶺把車停在婦幼院門口,拉著韁繩往裡面探頭,見一個穿著粉白褂子戴著小帽的護士經過,「嗨」了一聲。
小護士轉頭,找到發出聲音的人,問道:「你有什麼事?」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特別好看的女大夫?」胡嶺抓著韁繩,問道。
「女大夫?」小護士嘴裡重複了下,說道:「你是說游大夫嗎?」
「是,是吧,」胡嶺不知道人家姓什麼,補充道:「接生最厲害的。」
「那就是游大夫了,你找游大夫有什麼事?」小護士問著,探頭往外看,也沒有發現什麼婦人。
胡嶺已經笑道:「我跟西市買了兩筐桔子,送給游大夫吃的,謝謝她給我幫忙。」
說著就轉身去卸車上的桔子。
小護士趕緊攔住他,道:「你先別著急卸車,我帶你去見見院長,院長要是願意收你的桔子,你再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