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游蕊都到主殿了,這鼓聲還沒停。閱讀
「王爺在政事堂?」宿岩不在主殿,游蕊今天回來算是突然襲擊,本來是說今天中午不回來的,但婦幼院那邊並沒有想像中的忙碌。
今天當值的有雲思,她資歷老為人也穩重,在一眾大丫鬟中間也是「大姐」,便站出來回道:「是的,王妃出門後,王爺就去了政事堂。」
「那他吃飯了嗎?」游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雲思回道:「沒聽那邊傳膳的消息,要去通知王爺您回來了嗎?」
「不用」,喝完一杯花香輕淡的茶,游蕊道:「我去給他送飯。」
起身又站住,問道:「我不在的時候,他也常這樣不按時吃飯嗎?」
雲思想了想,道:「王妃不在的只有幾天時間,奴婢當值的只一天,王爺好像是沒有吃午飯的。」
游蕊不好意思,心說我和宿岩也沒有太黏著啊,怎麼在她們看來,他倆都天天要在一起嗎?只有幾天不在一起吃午飯,他都不按時,看她怎麼說他。
丫鬟們去取午飯這段時間,游蕊又交代殿內外的下人,誰都不能去政事堂給宿岩報信兒。
為了保持飯菜的新鮮度,大廚房距離紫極殿這邊很近,不多會兒丫鬟們就端著飯菜回來,游蕊讓雲思把食盒拿來一個,裝好一提,差點沒扔地上。
這湯湯水水的,竟有不小的重量,游蕊兩手提著才不覺得吃力。
政事堂,兵部和工部的官員都在,商議將邊關馳道鋪上水泥的事,需要考慮的方面比較多,一上午了還有問題沒有討論到。
游蕊到了政事堂所在的清明宮,幾個心腹太監都跟見到神仙一樣,又驚訝又匆忙地過來見禮,為首的問道:「王爺還在議事,需要現在去通知嗎?」
「現在去,就說我喊他吃飯」,游蕊說道,「待會兒廚房的人會送來飯菜,留那些大人去側殿用飯。」
「是。」
劉豐就站在錄事官員旁邊,正看著人家那一手好字羨慕呢,眼角看到殿們口有人影晃了下,腳步輕輕地走過去,出來殿門才壓低聲音問道:「什麼事兒?」
過來回話的小太監道:「王妃來了,讓叫王爺吃飯呢。」
劉豐先是一愣,又忍不住笑了下,問道:「王妃呢?」
「小禾子他們幾個帶著去左側殿了」,小太監回道。
劉豐點點頭,轉身進去,工部的盧侍郎正在說:「---此外還要考慮到水泥流到草原的可能性,既然要修整邊關馳道,流到外族這點是很難避免的。」
趁他說的告一段落,劉豐上前躬身道:「王爺,王妃娘娘來喊您吃飯了。」
聲音雖然壓低了,但這時候沒人說話,幾個來議事的官員也正餓著,聽到飯字就特別敏感。
宿岩繃直微微翹起的唇角,問道:「她怎麼回來了?我去看看。各位,你們也稍作休息。」
王爺,我們現在是需要吃飯啊喂。
劉豐笑道:「各位大人請去右側殿,王妃娘娘已經讓人給你們備了午膳。」
事情沒議完還能在王府吃飯,這對於所有的官員來說都是第一次,雖然之前王爺作息規律許多,常常不到中午就讓他們回去吃飯,但周到地考慮到他們回去可能連飯都沒吃幾口就又得往王府趕,是從沒有過的。
還是有了王妃好啊,王爺這娶了王妃,正常多了,他們現在還能撈到一頓午飯,挺不錯的。
這邊幾個大人正在低聲說事,另一邊的側殿中,游蕊也正給宿岩夾菜,道:「以後我要是中午不回來吃飯,你再忙也得準點吃飯。我跟廚房的那幾個大廚都說了,即便你議事的時間,到午時必須把飯菜給你送來。」
宿岩點頭,「我正要回去吃飯,你就來了。」
正在這時,咚-咚的鼓聲又響起來。
游蕊道:「這是什麼鼓,剛才就響了一陣。」
政事堂這邊聽到這鼓聲比紫極殿更真切,宿岩剛就聽得皺眉,說道:「聽方向是大理寺刑部那邊傳來的,有什麼人在敲鳴冤鼓吧。」
「鳴冤鼓?」
挺響的,這一敲響應該整個內城住戶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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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帶著官帽快步走出來,喝命左右把穿著一身素衣正在舉著鼓槌用力敲的女子拿下,厲聲道:「你這民女,剛才本官已經告訴你了,大理寺不管平民的案子,你要告養母謀害養父,就去當地縣衙。」
敲鼓的正是游歡意,她穿著一身白衣,頭上還帶著朵白花,噗通一聲跪下道:「大人,民女聽說大理寺掌天下刑獄,求您為我枉死的父親做主啊。」
大理寺卿想咆哮: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不過看她弱質芊芊,說不定是不敢跑到縣衙去,長得這麼好,被小地方那膽大的官見了私藏起來也沒什麼不可能。
「我再給你指條明路,你去刑部,刑部有管這個的」,大理寺卿說著指向旁邊的鼓面,「這個,非事關國體大事,是不能敲的。你這已是再犯,來人,把她拉到一邊杖打二十。」
「大人饒命啊,民女只是不知道該去何處,聽說此處有鳴冤鼓,才敢來的。」游歡意跪在那兒,雙手攪在一起,心裡的焦急已經不能掩飾,陳家的人怎麼還不來?
這是游歡意想的如何讓陳父「機緣巧合」看見她,能順利把她認回去的主意,以為父告狀的孝女形象回去,對她是很有利的,傳到民間也是佳話一樁。
若隨便找個寺廟作出一番偶遇的巧合,很容易會讓人把目光都落在她的出身上,這個主意還是她絞盡腦汁好久才想出來的,早前相認的父親也同意了。
然而她都敲過一次鼓,父親怎麼還不來?陳宏不知從哪兒搭上了攝政王府的線,已經脫離掌控,要不然有他一個身具功名的人護著,她也不用擔心會被打。
正當幾個虎背熊腰的差役撲過來要拿游歡意時,一聲「慢」從路過的馬車中響起。
大理寺卿看過去,拱拳道:「陳大爺,您怎麼這麼巧跑到我們這偏僻衙門來了?」
陳家大爺年近四十,但身材還勉強保持著,從車上掀開帘子,看著跪在地上的游歡意,說道:「聽你這兒鼓聲不斷,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這,又是怎麼回事?」
「大人」,游歡意眼中含淚地轉身,朝車邊跪行兩步,「民女有冤要訴,民女要告養母謀害我的養父,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你,你是誰家的孩子?」陳大爺看到這女子,也是一時驚怔,那眼眶子迅速地就紅了。
旁邊,大理寺卿有些看不明白這發展,咋回事,認識啊?
游歡意像了她母親八分,陳大爺一看見這個女兒,就想起那個在外面不爭不搶的高潔女子,她什麼都不要,只要他的心裡有她便什麼也不求,可是家裡那個母老虎,得知了她的存在,竟然帶人去將她活活打死。
當時,蘭兒的肚子裡已經懷著九個月的身孕,臨產在即,但當他趕到時,心上人只剩最後一口氣,孩子喝不知所蹤。
蘭兒哭著要他一定把他們的女兒找回來,只留下這句遺言便去了。
自那日起,陳大爺看到家中的母老虎就似仇人,徹底連表面的和諧也不再假裝,找了兩年也沒把女兒找回,早已漸漸死心,沒想到這麼多年竟又在天意安排下被他遇見了。
他一定要為女兒爭取到本該她的東西,讓她風光出嫁,絕不會讓她重複她娘的命運。
陳大爺的心就像一池撒進去各種調味料的水,一霎間滋味兒萬千,從車上下來,攙扶起游歡意就再三追問她的姓名身世。
大理寺卿眼睜睜看著,那剛敲鼓的女子,拿出塊玉佩,說她養父被害死前告訴她的,她的母親叫兮蘭。
然後大理寺卿還沒看明白,陳大爺已經淚光閃爍地認下了女兒。
「馮大人,請你一定要把小女養父的冤情申明」,陳大爺沉痛地對大理寺卿馮半山說道。
馮半山:---
「等等,陳大爺,你這個女兒,不需要再確認一下?」
陳大爺眼含淚光地看著游歡意,「她這模樣跟她娘幾乎一模一樣,我能確定。」
「那行」,馮半山覺得這倆人是在給他下套子,又緊跟著道:「不過咱們大理寺雖然掌管天下刑獄,但一般的案件是不會插手管的。你們這事兒,還是回當地縣衙上告比較好。」
陳大爺想發火,他是誰?他是皇帝的親舅舅,連一句話都吩咐不了個小小京官兒嗎?
馮半山朝攝政王府的方向拱了拱拳,道:「王爺一向要求各衙門責任分明,不該管的我們不敢管啊。」
陳大爺頓時把所有的火兒都生生咽回肚子裡,對游歡意道:「歡兒,父親這就帶你回家。你放心,你養父的冤屈,父親一頂找人給他神明。」
游歡意小心地點下頭,也往剛才馮半山目光所及的那片恢宏殿宇看去。
本該是他們陳家的一半天下,現在竟然被一個不相關的人把持著,等她嫁入鎮國公府,一定要細心謀劃,把屬於他們家的東西都奪回來。
游歡意回府的事很轟動,因為大家很好奇這天的鳴冤鼓,便派下人出來打聽,連宮裡也遣人出來問詢。
於是得知兄長碰巧經過大理寺,認下流亡在外多年的女兒後,陳太后立刻下旨,宣游歡意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