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兒的,我們怎麼惹著他們了?」劉縣令騰一下站起來,來迴轉圈道:「本官也沒有再貪污徇私舞弊,不會是王爺還記著先前那事的仇吧。不行---」
王爺整日那麼多大事,會小心眼到記您一個小縣令的仇嗎?
「太爺,是咱們衙門裡兩個不長眼的差役,為了幾個錢,跟著何府的管家去那月牙村抓人去了」,師爺趕緊地解釋,「賈統領進門只問您是如何治下的。要不,您快去拜見一下賈統領,好歹先把那倆崽子打幾板子給個交代。」
「月牙村,又是月牙村?」劉縣令破口大罵,「本官不是交代過,凡是涉及到月牙村的事,一律不要插手,那些人耳朵里塞驢毛啦!」
但現在怎麼罵都無濟於事,劉縣令也顧不得換官服,整整有些皺的衣服就趕緊往外跑,最後把那兩個差役一人杖了二十,脫下官衣讓他們各回各家。
至於何家的那個管家?劉縣令還有滿肚子火兒沒出呢,幾乎是跪著送走了賈統領,轉身就讓人把何家管家押到牢里大刑伺候。
何舉人這邊得到信兒,都是後半下午了,他從一個好友辦的宴上回到家,沒站住腳呢,下人來說夫人有請。
何舉人和何夫人日常都沒有多少往來,除非年節,十天半個月也見不一次面,他想著何夫人定然是對他昨天陪葵兒回娘家不滿了,不知還有多少鬧騰,便不想去,擺手道:「待我喝過醒酒茶。」
下人是何夫人的人,當然跟何夫人更親近,見老爺都大禍臨頭了還毫無知覺,不由為夫人心寒齒冷。
下人低眉順眼道:「老爺還是先別想著喝醒酒茶了,趙管家被縣衙扣住,不知所為何事,還需老爺去問問。」
「什麼?」何舉人怒道,「劉縣令扣了我的人!他想幹什麼?」
下人不知道,便低著頭一聲不接。
何舉人踹開腳邊的凳子,衣服也沒換,一身酒氣地跑去了縣衙。
游葵還在得意滿滿的等著拿方子,管家被縣衙扣住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但根本沒有覺得那算什麼事兒,她家老爺是舉人,舉人都是可以縣太爺稱兄道弟的,老爺一過去,還不就把管家帶回了。
她吃會兒茶,聽到夫人那邊院裡傳來的鑼鼓、戲腔,想著自己也要跟老爺要些錢,請個戲班子過來鬧鬧。
突然,何舉人一陣風似的刮進來,游葵還沒站起迎上前,臉上就著了一耳光,只見何舉人氣得眼都鼓起來,樣子十分嚇人。
游葵打從進門,就沒看過何舉人露出溫和順順之外的模樣,更何況這怒臉還是對著她這個才進門兩月不到的新夫人。
「老爺聽了什麼人的挑撥,有氣兒往我身上撒」,游葵捂著臉,眼裡包著淚喊道。
擱以往,何舉人是非常喜歡她這股不同於城裡女人的率真勁兒,現在卻只會越發地火大,一腳將她踹倒在地,罵道:「賤人,這才是撒氣兒。你說,你那二叔家,有什麼後台?」
游葵雖是個鄉下姑娘,但從到大都沒挨過這樣的打,倒在地上還是懵的,忍著腹部的疼痛,重複道:「後台?他們能有什麼後台?往上數幾輩子,他們家都是窮根。」
何舉人冷笑,「跟攝政王府搭上線的窮根?賤人,你害死我了。若是此事不能好好了結,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老爺」,游葵扒住他的腳不讓他走,「您能不能說清楚,他們怎麼會喝攝政王府有關係?說不定您是被他們騙了。游松那個人,一向跟各村的混混有來往,從不干正事的。」
「劉縣令親口說的,攝政王府的赤陽衛,直接把過去拿人的那三個捆了送到縣衙的,騙?你過去騙一個試試?」
何舉人踢開她的手,罵道:「果然是鄉下出來的,堆金砌玉也拔不掉你身上的窮酸氣。」
走出去,吩咐道:「把這院子看起來,不許游姨娘走出去一步。」
游葵根本沒來得及培養心腹,何舉人一句話她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縣城幾乎翻了天,鄉下還是沉浸在新年走家串親的熱鬧氛圍中,吃過午飯,游蕊帶著宿岩去大伯家看奶奶。
游母給他們準備了好幾份禮物,叫他們送到自家最近的那兩個老大爺家。
這家說會兒話那家說會兒話,等游蕊和宿岩再回到大伯家,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游老太太把茶給他們泡上,又端出來幾碟點心。
對於剃掉大鬍子的宿岩,倒是一句話沒多問,只是笑著點頭對游蕊說道:「你是咱家最有福的姑娘,這是你的眼明心亮,以後要好好過日子啊。」
游蕊笑道:「奶奶,我是想接您老去京城的,婦幼院我準備十六開張,您給我坐堂去。」
看著比半年前老去許多的老太太,游蕊是很有些心酸的,對她來說,老太太給了她許多幫助,她不能讓半年前還能身體健朗地給人接生的老太太就這樣廢了。
游老太太擺擺手,「當時也只是一說罷了,你還當真來接我!我老了,什麼忙都幫不上,去做什麼?」
「至少能在我忙不過來時指揮一下」,游蕊說道,「再說,您可是答應要去的。」
老太太嘆口氣,「蕊兒,你大伯家現在這樣,我哪能走得開?」
游大伯在門外,聽到這句話,忙道:「娘,我都多大了,還能讓您操心一輩子?蕊兒那需要您,您就跟著過去吧,一輩子的事業,不能說丟就丟了。」
「大伯說得對」,宿岩說道。
老太太看他一眼,又看向游蕊,問道:「我真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不會」,游蕊肯定地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婦幼院我們弄得特別好,房子裡的暖氣也裝好了,一個春天都不會讓您冷著。到時候,我在家裡和婦幼院兩處都給您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您想住哪裡便住哪裡。」
老太太明顯是心動了,既然孫女婿也不嫌她老婆子累贅,不如就去看看?
游蕊隨即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早晨我們來接您。」
「好。」老太太說道。
他們離開的時候,在屋裡看書的游植也出來相送,這個青年比游蕊記憶中更瘦削了些,臉色也是長久不見日光的慘白,整個人看著都沉默許多。
游蕊還記得,她和宿岩定親那會兒,游植還是個挺會說話的少年人。
「禮物里有給你帶的兩本書,你待會兒看看有用沒」,游蕊對游植說道,「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書本,讓我二哥去京城的時候說一聲。」
游植道:「謝謝蕊姐。」
游蕊和大伯家的幾個孩子並不熟悉,見面的次數都能數得過來,當下也沒再多說什麼,跟大伯打聲招呼便走了。
回到他們家,宿岩跟游蕊說:「你娘家這邊只有你大伯家的一個兒子讀書,我還想過若此人可用便扶持一二,現在看來這心性還不如你二哥。」
游蕊笑道:「你別老想著扶持我娘家,要是有人才,現在沒人能給他們形成阻礙的環境,就已經是很好的發展平台了。」
「你說的也是」,宿岩道,「看他們的能力吧。」
這時,大白從後院走了過來,後腿翹著,游蕊忙轉過去按住給它看了看,右邊的後腿上被抓了一爪子,沒有多少血,但看起來血肉翻卷的很猙獰。
宿岩來到游蕊身後看了眼,說道:「像是熊抓的。」
「怎麼這麼不小心?」游蕊拍了拍大白的腦袋,讓它臥下來,起身到屋裡拿來一瓶傷藥,用酒精擦一擦才給它上了藥。
酒精接觸傷口,大白疼得腹部的肌肉都抖動了下,卻沒有發怒或者吼叫。
游蕊見它這麼懂事,問道:「大白,以後我們可能都不經常回來了,你要不要跟我們去京城?」
大白的腦袋朝著另一邊,動也沒動。
小白是在這時候才回來的,見家中有人,立刻高興地湊到游蕊身邊,蹭夠了還要挨著游蕊蹲在她和宿岩中間。
游蕊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對大白道:「你們什麼時候想回來,我們也可以讓人用船把你們送到山裡。」
「而且,我們家裡有一個很大的園子哦,有山有水。」
那是宿岩之前命人建造,就在承天接露殿的後面,前天游蕊去和那些夫人見面時,因聽到水聲去看過。
簡直就是一個完全複製了自然中山林的小型山林,宿岩告訴她,那假山中還有很多山里常見的小動物,狼、狸、野豬之類的也有。
是他曾經打獵的地方。
那山裡的生態應該很完整,想來大白它們也能適應。
小白抬爪子向它爸爸嗷了一聲,可能是在撒嬌說想去。
大白的大爪子拍下了小白的小爪子,回頭看向游蕊,又看看她身邊那個頗具威脅性的雄性,確定她的話更管用,低吼了一聲。
「大白小白也要和我們一起走?」
從山下玩夠了回來的兩個小孩聽到這個消息,都很高興。
小黑蛋對游蕊道:「姑姑,我已經去過姥姥家了,我明天想和你們一起去京城。」
「你爹娘同意嗎?」游蕊故意逗他。
小黑蛋忙道:「姑姑姑父同意,我爹娘就會讓我去的。而且小恕都不會交朋友,我可以帶著他去認識好多新朋友。」
旁邊默默聽著的衛不恕依然默默,他是個大人,當然不會去跟一群小孩子交朋友玩泥巴。
游蕊好笑:「行吧,看在咱們小黑蛋這麼能幹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