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蕊終於發現了宿岩的一個缺點,他有點大男子主義,直接撂手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做,我不管。��
宿岩搖搖頭,當下什麼都沒說,一直到晚上,游蕊洗漱好到床邊來的時候,他趕緊把被窩掀開,讓她進來,抱著人在懷中,才說起幫下午說到的事。
「蕊兒,也不用你親力親為,吩咐一聲,讓帳房開些銀子給那些女人各回各家就好了」,宿岩說道,「我特地給你留的雞,讓你樹立女主人的威信用的。」
游蕊靠在他懷裡,半點反應都沒有,宿岩低頭一看,才見她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冷,不確定道:「怎,怎麼了?」
「我還是第一次認識到你這一面,薄情,不,甚至是寡情」,游蕊坐起來,看著宿岩,「那些女人都是跟過你的,竟然只是你給我殺雞儆猴用的雞。以後你要是對我膩歪了,我是不是也要成被你新歡殺的雞啊。」
宿岩是躺著的,裡衣胸襟半開,露出蜜色的光滑胸肌,游蕊便是在生氣的狀態下,也忍不住有些想歪,只好移開視線,看向別處,因此也就錯過了宿岩帶著幾分委屈的眼神。
只聽到他硬邦邦道:「你和她們不一樣,咱倆是拜過天地的夫妻。」
游蕊心更冷了。
「那如果願意,你還能找更多人拜天地」,游蕊任性說道,她是真生氣,但是想到下午宿岩才說她不會鬧脾氣,又感覺自己像是在故意找事。
俊挺的長眉幾乎皺在一起,宿岩說道:「我沒想過和別人拜天地,你是唯一一個。」
游蕊嘟囔:「還不是因為你那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運氣好,趁虛而入了。」
宿岩動了動嘴唇,他和蕊兒的相遇、相知的確是機緣巧合,若是換作有記憶的他遇到她,應該只會搶到府里去。
沒聽到他的聲音,游蕊回頭就只看到他一副深思的模樣,不由更加生氣,「我還真是趁虛而入的啊。」
宿岩起身,把她抱在懷裡,低聲道:「不是。就算我們在我擁有完整記憶時相遇,我也會把你帶回府中的,可能,我們一開始會有些不愉快,但最後,我還是會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
游蕊沒有感動,聽完一顆心都像是浸泡在檸檬汁里,宿岩這說的,和筱娜曾經大致跟她說過的,那本《攝政王的嬌妾》中的男女主虐戀、追妻火葬場有什麼差別?
敢情整半天,她真的只是搶了原女主游歡意的劇情,只是她走的路線不同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她一開始讓溪田去家裡提親,宿岩還會只是去月牙村回歸山林一段時間,到了他和游歡意相遇的時間點,他就會把游歡意帶到王府寵起來,然後追追逃逃,他們會認識到各自的心意,最後在一起。
自己對他來說,其實和游歡意對書里的攝政王來說,是一樣的。
游蕊知道宿岩曾經有過好些女人時沒生氣,這時候卻氣得雙眼噴火,推開宿岩就翻身朝外躺下來。
宿岩沒想到她會更加生氣,仔細回想剛才的話,也沒找出來哪裡說錯了。他說的是實話,真心話,若他有著完整記憶,他還是會對蕊兒動心的,但他不會想著去娶一個女子為妻,那麼對於動心又不想娶的女人,他會做什麼可想而知。
當然是搶回去,讓她永遠陪著他。
「那只是假設」,宿岩把被子給游蕊拉好,說道:「我們沒有那樣相遇,現在我們過得很好,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游蕊沒法理智思考了,腦子裡想的都是筱娜說的那些劇情,心裡說道你不知道是換了人,要是沒有我,你要搶的你會喜歡上的就是別人。
我是個搶走別人姻緣的人。
就像是第三者。
游蕊也不能接受,如果沒有自己,宿岩會愛上別人。她覺得,愛是有唯一指向性的,如果命定的那個人沒有出現,便根本不會有愛情的產生。
如果這個人不出現,他會愛上另一個人,這根本不是愛。
至少不是游蕊認為的那種純粹的愛。
筱娜不止一次說她在感情上有著虛無縹緲的龜毛,不是一下子看對眼的不要,不是純粹唯一的也不要,讓她不講感情就找個不厭煩的人處處,還是不要,註定是一個要孤獨終老的人。
游蕊很難受,也再一次後悔,當初就該聽筱娜的話,把那本小說看完,知道男主有去鄉下治病這事兒,她就不會覺得溪田不錯,而為了擺脫炮灰命運讓他去提親。
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個書中世界,她也不會在愛上宿岩之後,又知道她是個可被替代的人。
脖頸後面被烙下幾顆熱吻,這讓游蕊回過神來,才發現眼睛都有些濕熱。
宿岩垂著眼,專心地在她脖頸、肩頭吻著,她躲開,他也沒有去追逐,問道:「蕊兒,你剛才說的換了人,什麼換了人?」
游蕊一抖,她竟然說出口了嗎?不過這件事不說清楚,在她心裡是過不去了,心一橫道:「我看過一本書,你是書中的男主角,游歡意是女主角,你就是看上她帶回王府的。」
她把話說出來,宿岩反而鬆口氣,要是她悶在心裡,自己怕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到,她是因為這個在生氣。
「什麼書竟然會那樣寫我?」宿岩覺得,這個書,可能和蕊兒身上的奇特之處有關,「再說,游歡意又是誰,你們月牙村的人嗎?」
聽他說得這麼無辜,游蕊一股氣悶在心裡,道:「就是陳宏的未婚妻,也是之前總叫你溪大哥的那個人,說我搶了她家氣運想對我動手的那人是她二哥。」
宿岩狹長有形的眸子眯了眯,「原來是她。」
游蕊一下子翻過身,看著宿岩道:「你果然還記得游歡意。」
宿岩笑著把她臉頰的髮絲撥到後面,「不就是那個滿心功利總愛賣弄風騷的女人嗎?那樣的女人在青樓或是深宅大院挺常見,在鄉下人家還挺稀奇的,是以我才有些印象。但正是因為有印象,我也可以肯定我絕對不會看上那樣的女人。你看的那本書,不准。」
在心裡說句實話,那時去山林間獵獸對他心中暴虐的壓制已經有了要失效的趨勢,到鄉下便失憶,那也是新添的並漸漸嚴重的一個症狀。他若是沒有遇到蕊兒,此時應該已經讓外公施了針,把那些血腥不好的記憶,連同這二十多年的經歷都封存了。
只是外公也說過,施針只能把他因失憶可能變成兩個人的狀況解決,暴虐、嗜血的原始病因並不會被祓除。
所以說,他很有可能走上繼續用女色壓制暴虐欲的道路,說不得,游歡意那樣的風**人,真會被他收入府中。
那麼,蕊兒不知從哪兒看到的那本書,所記所錄都是他生活中的一些表象?蕊兒如此在意那本書,難道她是從書的外面來的?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就迅速被他先前證實的蕊兒來自天外的那些證據給證明了。
他臉上的表情變都沒變,游蕊饒是正看著他,也沒看出來這一會兒他想到那麼多,問道:「你怎麼知道不准?」
真是個好哄的小傻瓜,宿岩笑著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最清楚。寫書的人,能了解一鱗半爪就是多的。」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宿岩拿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下,道:「書里竟然寫我會喜歡游歡意那樣的女人,只這一點,便足以證明其它都是瞎編了。那是個風騷露於外的女人,展示的手法也很低劣,好比一盤五味不調的肉菜,看起來勾人食慾,其實不堪入口,只有飢不擇食的人,才會喜歡。」
「我不是飢不擇食的人,所以我不會喜歡那樣的女人,所以那本書是瞎編的。」宿岩作了個完美的證明,但沒想到媳婦的臉色還是冷冷的。
不由在心裡嘆口氣,剛還覺得小寶貝好哄呢。
宿岩再次保證,「我心裡只愛你。」
游蕊嘆了口氣,他不是有點大男子主義,而是很大男子主義,以前他不干涉自己搞事業,還提供各種幫助,也經常一起下廚,才把這個缺點給遮擋了吧。
宿岩不知道還有哪裡沒有做出完美解釋的,當下也不敢再提引她生氣的那些個女人,決定婦幼院開張後,趁著蕊兒不在家,把那些女人都遣散了去。
她不想殺雞儆猴樹立威信,那他以後就注意點,不讓丫鬟近身就是。
其實若不是因為府里丫鬟多,他擔心蕊兒在府里居住後,一些丫鬟要活動起心思來,他也不會著急讓她把威信樹立起來。
畢竟世界上最難防的就是暗裡惦記的賊。
「睡吧」,把柔若無骨的身子往懷裡抱了抱,宿岩覺得自己還真是娶個小嬌氣,連防著丫鬟爬床的事都得幫她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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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兒,蕊兒」
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像是從遙遠的時空之外傳來,游蕊被驚醒了,她坐起身,四下還是昏昏的燈光,看起來天沒亮。
但,是誰在叫她?
游蕊仔細聽了會兒,那是兩個聲音,爸爸媽媽的聲音,她不是穿到書里了嗎?爸爸媽媽怎麼也來了?
她趕緊下床,就要順著聲音去尋,手腕卻又被一隻大手握住了。
「宿岩?」游蕊回頭,想起來他們兩個是說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後,她帶著氣睡著的,「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宿岩緊緊抓著她的手腕,說道:「什麼聲音?蕊兒,你要去哪裡。」
被他這一打岔,游蕊果然也聽不到爸爸媽媽的聲音了,可能是她太想家吧。
游蕊再也尋不到剛才呼喚她的聲音,只好在床沿坐下來。
「還在生氣啊」,宿岩擁著她讓她靠在懷裡,道:「這件事是我錯了,別生氣了。」
游蕊抬眼看他,「你道歉?」
「這不是我做錯事了嗎?」宿岩真誠說道,一點也看不出你無理取鬧我不跟你鬧的勉強。
游蕊反而自省自察地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較真了,畢竟他的歷史遺留問題,她早就清楚的,自己是他的現任,他想把那些事交給自己去處理,也是一個古代男人的正常想法。
不過她還是不太想管,可又不能把那些女人就這樣放在王府,她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男人分享給別的女人一點點的,還留著那些女人不是讓她們守活寡嗎?
而且畢竟是有名分的,夾在中間,長久之下又會這事那事的。
要是讓她們離開王府的話,對於她們來說,也有些殘忍。
反正這種事,不管怎麼做,她和宿岩都要顯得面目可憎的。
宿岩低頭垂眸,看到她的臉色,笑道:「你又在想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我在想怎麼還你欠的債」,游蕊沒好氣道,這要是婚後弄出來的,不用多,只一個女人,她哭死也要離開的。
「我欠的債?」宿岩挑眉,「你不會是說那些女人吧?」
這樣的宿岩嚴重挑戰著游蕊的三觀,看著他:「你還不以為意嗎?」
「她們跟著我,這些年她們的家人也沒少撈好處,各取所需的事,有什麼好在意的」,說完這話,宿岩才覺得是不是該編個更好聽一些的說法,免得蕊兒又覺得自己不拿那些女人當人看,便又道:「你眼裡看到的是情愛,於她們來說,只是利益的交換,誰能像你,都這麼大了想法還如此簡單。」
游蕊心裡還是煩,推開宿岩,穿上鞋就走了出去。
宿岩無奈地嘆口氣,覺得一向做事都有十成把握的自己算是遇到了克星,也緊跟著下床,從衣架上拿起一件大毛的披風跟了上去。
到門外,游蕊才發現,整個攝政王府都黑洞洞的,奇怪,這裡明明應該到處都是琉璃燈啊。
難道是皇宮裡安排了什麼大規模的刺殺?
「披風」,宿岩邁著大步從殿內出來,游蕊眼看著他剛走出來,他身後的明亮大殿也消失無蹤,四下一片黑暗,冷颼颼的風似乎能從腦門灌倒身體裡去。
「大殿不見了」,游蕊急促說道,「宿岩,我也看不見你。」
「別怕」,宿岩的聲音便在前面幾步的地方響起,緊跟著,她冰冷的身體被一個溫熱的披風包裹起來,肩膀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摟著,上方是他溫和有力的聲音,「應該還在王府,我們往前走走。」
懼怕迅速褪去,游蕊抓著宿岩的一隻手,和他一起往前走。
宿岩先邁出一步,才會讓她跟著走一步。
這裡真的漆黑不見五指,仰頭看也沒有星星,好像他們突然掉入了不見一絲光線的黑暗之地。
「別怕」,宿岩沉穩的聲音再次響起,「走一會兒應該就出去了。」
他們從殿裡出來,是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的,更不可能半點燈光也無,宿岩有些懷疑此時此刻的真實性。
是不是在做夢?
他入了蕊兒的夢,或者蕊兒入了他的夢?
果然沒走多久,眼前漸漸有了光線,依舊沒有燈光,但卻不再是黑漆漆一片,穹頂的星子如水,把黑暗也照出一種澄澈的感覺。
剛還覺得冷的游蕊,此時又覺得有些熱。
「這裡是什麼地方?」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石峰里的草長得有半人高。
游蕊突然發現,這裡的建築主體有些熟悉,不就是他們剛剛走出來的寢殿嗎?
「怎麼會這樣?」游蕊心想不會他們兩個半夜出門,又穿了吧。
宿岩一直在觀察四周,道:「或許我們是在做夢,看這情景,應該是我的夢,待我想想,看此處會不會變化。」
游蕊沒想到宿岩比她腦洞還大,做夢還有兩個人一起做的嗎?她就盯著微微垂眸沉思的宿岩看,好一會兒這斷壁殘垣的景象也沒有改變。
不僅景象沒變,游蕊還聽到了草叢裡傳來的蟲鳴聲。
被她看著,宿岩破功,笑道:「沒作用,那便不是我的夢。你試試。」
「好」,游蕊好笑地像他剛才那樣,認真想、用力想,然後什麼變化也沒有。
宿岩笑著緊緊牽住她的手,「不是在做夢,那往前面走走。」
他們按照路徑走出主體殿群,一輪明月高懸在夜空,微風中輕輕搖動的樹枝上棲著好幾隻黑白羽毛的鵲兒。
腳步聲響起,驚飛了一群。
雀鳥在大如輪盤的月亮下飛走,這場景怎麼看怎麼有點聊齋。
游蕊不覺挨得宿岩更緊了,宿岩則直接攬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一直到走出諾大的攝政王府,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他們走的是通往王府正門的路,出來之後就是一片寬敞的大路,這旁邊是沒有民居的,嚴格說來,內城的北城只有攝政王府一家,倒是邊緣靠近外城的還留著半條街,只住著幾家文士。
但是站在外面沒了高大建築的遮掩,與王府只隔著一條大街的皇宮景色便甚為清晰。
紅牆黃瓦的殿宇上空都衝著一片輝煌的光芒,把整個皇城都趁成不夜天。
游蕊兩邊看了看,說道:「王府敗落了,皇宮輝煌了?」
昨天早晨她從王府門口下車,可沒有注意到一街之隔是位於京城中心的皇宮。
宿岩唇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這是到了他死之後的時間?不過有蕊兒在,他可捨不得死,那麼這會不會是蕊兒昨晚上說的書里寫的事情?
「要繼續去看看嗎?」宿岩低頭看游蕊。
游蕊沒有遲疑,道:「去。」
她覺得今天神奇的經歷可能是到了未來,她要看看攝政王府怎麼會敗落的,她和宿岩都去哪兒了?
一開始他們還躲著皇宮的宮人,再後來發現那些宮人似乎都看不到他們,便放心大膽地徑直而入。
他們先去的,就是皇帝居住的宮殿紫宸殿,還沒到達,一陣鼓樂、歡笑聲便先抵達他們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