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司盈低垂了眉眼看著手裡握著的天青色舊窯茶盅,安靜的等待著軒轅祈往下說。只是,卻沒想到,軒轅祈說到一半,卻沒有再往下說,只是挑了眉眼看著她。
「怎麼了?」葉司盈眼見得軒轅祈朝她看來,她不由笑了笑,探手摸了把臉,「莫不是妾身臉上有東西?」
有那麼一瞬間,軒轅祈覺得心口似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下,那種微妙至極的痛,像極了一不小心碰了那,待你想要細心品味時,那痛卻又莫名的消失了!
「沒有,我只是想告訴你,事情不是你聽到的那樣的。」
葉司盈點了點頭,「妾身明白。」
她這樣輕飄飄的回答,莫名的便讓軒轅祈心底煩燥了起來。
在沂王府知曉被人設計時,他不曾煩燥!
在看到美蓮提了個小包袱跟在他們身後回王府時,他沒有煩燥!
卻在聽到葉司盈那一句,「妾身明白」時,不由自主的心生煩燥。軒轅祈有那麼片刻的怔愣,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葉司盈的反應無懈可擊,如同當日他告訴她,他要迎孫菲菲為側妃一般,那個時候葉司盈給他的也是一句,「妾身明白」。
那個時候,他是什麼心情?
軒轅祈搖了搖頭,想要搖掉心底的那種理不清解不斷的情緒。
「她只是一個丫鬟。」想不明白,軒轅祈乾脆快刀斬亂麻,「你要是覺得可以便將她留在你身邊用吧。」
「好的,妾身知道了。」
葉司盈輕輕的應了聲。
軒轅祈覺得今天真的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日子,他正欲高聲喊了人備水讓他輿洗時。葉司盈卻開口了。
「殿下。」
軒轅祈抬頭看向似是有話要說的葉司盈。
「怎麼了?有事。」
葉司盈點了點頭。
葉司盈放了手裡的茶盞,將桌上擺放的幾道小點心往軒轅祈面前推了推,柔聲道:「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
軒轅祈順手取了甜白瓷小碗裡的青棗放在嘴裡吃起來,一邊看了葉司盈示意她往下說。
「妾身想著,淑晚她侍候殿下也有些日子了,」葉司盈笑盈盈的看了軒轅祈,在軒轅祈漸漸肅沉的臉色里,她卻依個用著不緊不慢不徐不緩的腔調說道:「既然殿下看她入得了眼,不如便扶了做侍妾吧!」
軒轅祈拿在手裡的青棗被瞬間被捏得粉碎!
「抬了做侍妾?」
「是啊!」葉司盈掩了嘴,打了個哈哈,輕聲道:「妾身想過了,便將西垮院的紫雲軒撥出來給她住,至於丫鬟嗎?」頓了頓,「就將美蓮給她使喚吧,若是覺得不夠用,再買幾個進來。」
軒轅祈溫潤的神色不復可見。
漆黑的眸子,帶著沉沉壓迫的氣勢朝葉司盈看了過去。
因著他的這份氣勢,原本緩和的氣氛也變得令人窒息起來,不復之前的融洽。
良久。
便在葉司盈認為軒轅祈會摔杯走人時,不想,軒轅祈卻是忽的抬起了眼,對著他咧唇笑了笑。
只那笑卻是不達眼底。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葉司盈也不知道心裡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又緊了緊,但同樣的,她臉上卻是不露絲毫,迎了軒轅祈溫婉一笑。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只是個丫鬟!」
葉司盈「撲哧」一聲掩了嘴,笑道:「可她已經是殿下的人,不是嗎?」
「司盈!」
「嗯!」
軒轅祈看著眉目沉穩的葉司盈,忽的便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果然不愧是英國公俯的嫡小姐!
他不禁便微微一笑,只這一笑不要緊,他之前無意識放進嘴裡的那枚青棗核卻不知怎的滑向了喉嚨處,乍然而起的印痛,以及那咽不下吐不出的哽塞感,使得他下一刻,便劇烈的咳了起來。
「殿下……」葉司盈眼見得軒轅祈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慌忙起身,走了過去,一邊幫他著順背,一邊拿了茶上的茶盞遞了過去,「快喝口水吧。」
軒轅祈搖了搖手,示意葉司盈別擔心,續而接了她手裡的茶盞,滿滿的飲了一口,才將那橫在喉嚨處的棗核給吞了下去。
「要不要緊,可要請太醫來看下?」葉司盈一臉緊張的看了軒轅祈。
軒轅祈深吸了口氣,待得胸口的滯重的感覺消失後,正欲告訴葉司盈無防時。耳邊響起了暉哥兒的哭聲。
「暉哥兒!」
葉司盈連忙提了裙擺朝內室走去,一邊走,一邊急聲道:「暉哥兒不哭,娘親在這裡。」
於是偌大的屋子便只剩下軒轅祈獨自站在那。
幽幽涼涼的夜風一吹,軒轅祈感覺到臉頰上一涼,探手一摸,這才發現,臉上不何時竟有了濕濕的淚痕。
洪熙三十五年即順天二年,秋。
沂王軒轅澈遞了在家養病的摺子上達天聽,順天帝批了,使了太醫院的兩名醫官在沂王府為沂王診治,又遣了幾名內侍侍候。
消息傳出,一時間京都城裡,百姓們爭相傳聞,當今聖上對沂王恩寵不衰。
沂王府。
蘇慕雲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擺了張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又在床上擺了些許小孩的玩具,讓阿若睡在羅漢床里,她則拿了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不時的揮了揮。
一側紅綃領了幾個丫鬟搬了小墩子,散坐在蘇慕雲身側。
雖側坐得很是零亂,但每個人的眼睛都是圍繞著羅漢床上的阿若,眼見得阿若在羅漢床里,抖手抖腳,不時伊伊呀呀的說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幾人齊齊的臉上漾了抹柔柔的笑。
「王爺還在書房?」蘇慕雲撇了目光,看向紅綃問道。
紅綃點了點頭,「還不是那兩個臭石頭。」
蘇慕雲笑了笑,紅綃嘴裡說的那兩個「臭石頭」,說的是太醫院的陸太醫和曲太醫,這兩人,素來以一根筋著稱。動不動便翻經據典,很是難纏。想來,軒轅逸之所以派這兩個人來府來,為的也就是不時的給軒轅澈添添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