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直到余氏的身影轉過屋角消失不見,鳳枝這才上前幾步走到了自家小姐身邊,沒聲道:「太太這是怎麼了?陰陽怪氣的一番話,若不是三奶奶,三少爺哪有那麼容易進翰林院……」
張氏瞪了鳳枝一眼,疾色道:「住嘴,別仗著你是我帶來的說話便沒高沒低的。」
鳳枝這才驚覺自己失了言,連忙左右看了一眼,撲通一聲跪下道:「奶奶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張氏冷冷一哼,歷聲道:「再有下次,我便攆了出去。」
鳳枝一連謝了數次恩典,張氏這才令她起身。
一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進了屋子,鳳枝便吱了屋裡的人出去,沏了杯茶遞到張氏手裡。
「啪」張氏接過茶盅狠狠的摜在地上,杏核似的眸子裡滿是陰鷙,「成天就知道跟我過不去,我是她媳婦,不是她仇人。什麼開花不結果,什麼不稀罕,我還稀罕她不成……」
金枝守在門外聽著屋子裡張氏氣急的斥罵聲,沉沉的嘆了口氣。
那邊的余氏正蹙了眉頭對余媽媽道:「一個出了嫁的女兒,三天兩頭往娘家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周家怎麼苛待了!」
「三奶奶也是為了三少爺……」余媽媽試著勸道。
「她要是為了子元,就該安安心心在家呆著,為子元生個一男半女的,不是這樣成天張家長李家短,跟個市井婦人一樣。」
余媽媽不敢再勸。
頓了頓,余氏輕聲道:「人當真跪在了蘇家大門外?」
余媽媽一愕,很快便回過神來,輕聲道:「是,是沂王爺斷的案。」
余氏便冷冷一哼,嗤聲道:「看看這做的什麼事!」
「你奇怪我為什麼讓人跪在蘇家大門外?」
軒轅澈挑了細細長長似狐狸的眼睛看著已經快把青石磚面踩出坑的魚腸。
魚腸步子一頓,搖了搖頭,「屬下不奇怪。」
「人不能殺,必竟是隆平候俯的人。」魚腸分析道:「可是主上也答應了給蘇小姐一個交待。」
魚腸的話才落下,軒轅澈細長的眉眼便擰了擰,一雙琉璃眸底綻開一抹幽涼的笑,冷冷道:「隆平候俯?」
魚腸詫異的看向一瞬間喜怒難辯的軒轅澈,就差仰天大嚎,要不要這麼喜怒無常啊!嘴裡卻是恭敬的道:「屬下妄猜,主上自有主上的想法。」
「嗤!」軒轅澈冷冷一哼,眉眸間滿是不悅。靠近了看,則會在他那對深遂的眸里發現些許的懵然,只瞬間卻又掩於淡漠與嘲諷之中。
紅綃掩嘴一笑,輕聲道:「依奴婢看,主上只怕是要失望了。」
軒轅澈聞言,笑吟吟的看向紅綃,「你到是說說,我怎麼就要失望了?」
魚腸也跟著盯了紅綃看,紅綃和紅翹是打小便侍候軒轅澈的,然兩人,紅翹面容不俗機智卻略輸於紅綃,而紅綃雖長相平平,卻善於揣度軒轅澈的意思,是故,軒轅澈待她比待紅翹更要親厚些。
「如果我沒猜錯,主上的目的其實只是想讓蘇小姐來趟王俯,對不對?」
軒轅澈那似美玉雕成的臉上,一雙狹長的鳳眼挑了挑,睨了紅綃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紅綃「噗嗤」一聲笑了道:「是的話,主上便要失望了。奴婢剛得了消息,一個時辰前,周家三奶奶去了趟蘇家,試圖勸服蘇小姐一同前來求個情,可被蘇小姐拒絕了。」打量了一眼軒轅澈的神色,繼續道:「如果不是的話,那蘇小姐怕是有麻煩了。」
軒轅澈輕聲一嗤道:「她會怕麻煩?」
這意思是……紅綃偷偷的打量自家主子的神色,人依然清風朗月,眸子仍舊疏離桀傲不羈。只眉宇間似乎籠了層若有似無的鬱氣。那是……?聰明的紅綃姑娘似乎隱隱猜到什麼,只是卻不敢相信這份猜想。
紅綃吐了吐丁香小舌,決定做聰明人才該做的事—裝聾作啞。
魚腸被說得一頭霧水,正欲問個清楚,耳邊卻響起一聲輕脆的稟報聲。
來回報的是之前從神風營派出去盯梢英國公俯時一起被魚腸使出去的人。
只不過……
院子裡靜了靜,魚腸不由瑟瑟的顫了顫,小心的抬眼去看軒轅澈,這一抬頭便與一雙漆黑興味的眸子對上,慌亂之下,魚腸連忙低了頭。
「神風營果真是閒得沒事幹了。」軒轅澈冷冷的睨了魚腸,唇角微挑,艷絕無雙的臉上便有了一抹刻骨的冷笑。
「主上……」魚腸困難的咽了乾乾的喉嚨。
軒轅澈眉宇含笑的盯了他,「說。」
「屬下……」說什麼?說是自己路見不平想要拔刀相助?那你拔自己的刀啊,何必拔沂王爺的刀呢!魚腸低垂了眉眼,「是屬下錯了,請主上責罰。」
一側的紅綃看了,「噗嗤」一聲笑了出聲。
軒轅澈瞥目看向紅綃,紅綃連忙斂了笑意,低眉垂眸的數著地上青石板的小螞蟻。眼角的餘光卻是偷偷的撩向軒轅澈,撇了撇嘴,暗忖,自家王爺真能裝,明明事情朝著他算定的路線走了,還要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死了!還真死的是時候。」
紅綃和魚腸立刻抬了頭,諂媚的看了軒轅澈,異口同聲的道:「沒錯,死的真是時候。」
「哦!」軒轅澈目光掠過紅綃看向魚腸,「你說說,怎麼個是時候了?」
魚腸一瞬間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看,不會拍馬屁就別拍,這下子好了,馬屁沒拍成,把自己要拍扁了。由不得,便去看紅綃,只聰明的紅綃姑娘早已繼續自己的事業,垂了頭數螞蟻。
魚腸愁腸百結。
他的主子,軒轅澈卻是星目含笑,色如春曉之花,慵慵懶懶的看著院子裡那朵被風吹得要掉不掉的茶骨朵,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濃。
很久以後,魚腸問紅綃姑娘。
「怎麼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