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眼見張寧馨神色不對,看向蘇慕雲的目光似要吃人般,心頭便生起些許的慌亂。所謂士農工商,蘇家是這個社會排在最末位的,得罪不起高官厚爵的張家!錢氏有心想說幾句話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張寧馨卻是站了起來,對著蘇慕雲淡淡的笑了笑,「蘇小姐可真是朵帶刺的花,只卻小心了,這刺能扎著別人卻也會扎了自己。」不待蘇慕雲開口,轉而看向錢氏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我們家爺也要下朝了。」話落,挑釁了看了眼蘇慕雲。
蘇慕雲淡淡一笑,不動如山的立於錢氏身後,完全不去理睬張寧馨帶著挑釁的話語。
錢氏強裝了笑臉與張寧馨虛與委蛇了幾句,便起身送了張寧馨朝外走。
蘇家門外,吳張氏眼睜睜的看著張寧馨乘了轎子離開,眼睛瞄也沒朝她瞄一眼,眼裡不由便生起了一股艾怨。
送走張寧馨,錢氏看了蘇慕雲,半響長嘆了口氣,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沒說。
蘇慕雲自是知道錢氏的擔心,她們今天算是下了張寧馨的面子,還不知道張寧馨會怎麼對付蘇家。
周家。
「三少奶奶呢?」大太太余氏眉目陰沉的問著身側自己的陪房余媽媽。
「三少奶奶出去了。」余媽媽見余氏神色難看,陪了小心道:「說是去回隆平候俯。」
余氏眉眼間的戾氣便越發的重了,只她素來是個沉斂的性子,越是生氣人卻越發內斂。外人很難從她神色間看出她真正的情緒。然,余媽媽卻是不一樣,她是打小服侍余氏的,眼見得她從媳婦熬到婆婆,期間多少手段是她眼睜睜的看著的!由不得心頭生起一股凜凜。
對於周子元與隆平候俯的親事,余媽媽知道身為母親的余氏並不十分熱意,周大老爺周璁雖在鴻臚寺任著從五品的京官。然那只是個閒職,不比官比正一品的隆平候。雖說這樁姻緣對周子元的仕途是絕對的有利,可對於從小媳婦走到婆婆的余氏來說,她更在意的卻是,面對張氏她總有矮一截的感覺。
這會子突然問起三少奶奶,想來定是大奶奶又在余氏跟前說了什麼。
周俯的大奶奶,劉溪芳。是從七品武定州州判劉仲的嫡女,而大少爺周子涵在考過秀才後卻是再難往前一步,這位大少爺本來志也不在此,乾脆便行起了商。原本劉溪芳是高嫁,可近些年劉仲官運好,有說很快便要升直隸州判,雖只是屬和直之分,然官階卻是大有不同。更甚者兩淮鹽運使往往也都是在直隸州判中選出。劉仲的前景可謂一片光明!
余媽媽正想著的時候,耳邊響起嚴歷的斥責聲。
她不由循聲望去。就看見張氏虎著臉帶了貼身的丫鬟朝院子裡走進來。余媽媽連忙噤了聲,朝余氏小心的撩眼看過去。
眼見余氏的臉越發的沉了沉,余媽媽立時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余氏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乍然看到院子裡面沉如水的余氏,張氏的臉上現起一抹怔愣,續而飛快的換了張笑臉,上前給余氏行禮,「母親。」
余氏僵硬的臉上像冰塊似的裂了條縫,對著張氏笑了笑。吩咐身後的余媽媽搬了個錦杌來讓張氏坐。
余媽媽笑著應了,余氏身邊的丫鬟、婆子忙上前給張氏行了禮,或是去沏了茶來,或是去端了點心、瓜果來好一陣忙活。
余氏端了茶盅在哪裡慢慢地品茶,目光卻是銳利的撩向張氏身側的大丫鬟鳳枝和金枝。這兩個丫鬟外加另兩個二等丫鬟習秋和寶琴都是張氏的陪嫁丫鬟,為人伶俐且不說,對張氏也很是忠心。特別是鳳枝……余氏的目光在鳳枝的臉上頓了頓。
鳳枝在感覺到余氏審視的目光後,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張氏見了神色一滯,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看了余氏那茶湯清亮的茶盅說道:「這茶,湯色清冽,香味醇厚似是安溪鐵觀音?」
立在余氏身後的余媽媽不由得便眼角輕挑,目露惱意。而余氏握著茶盅的手卻是僵了僵,低垂的眉眼繃的更像一條線。
反之,適才虎著臉的張氏此刻眉宇間的笑便帶了幾分舒展。一語說完,她身子朝後靠了靠,同樣捧起丫鬟奉上的茶,輕輕的抿了抿,然後眉眼彎彎的贊了聲,「好茶。」
因周璁好茶,猶好安溪鐵觀音。而隆平候昔年在福建的屬下年年都會撿著最好的鐵觀音送來大都,自從周張結親,張氏沒少從娘家拿鐵觀音來討周璁的歡喜。
「是啊!」余氏挑了挑眉梢,放了手裡的茶盅。從衣袖裡掏出帕子在嘴角上沾了沾,慢悠悠地道,「茶是好茶,只再好的茶這樣天天吃日日喝,也會有膩了時候。便是龍心鳳肝也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她說著,冷冷地瞥了張氏一眼,「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氏整個人便僵在了那。
余氏的話卻還沒完!
「本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只不過生長的地方好些罷了。其實我到是更中意我院裡的那幾株金銀花,香味自然又清熱解毒。」話落,站了起來道:「時辰不早了滿院的花,光開花不結果,看著也沒什麼心情,余媽媽你扶我回屋吧。」
張氏低垂的眉眼擰了擰,她這才成親多久?就說出光開花不結果的話……當著這麼多人給她難堪……張氏恨恨的擰了袖攏,可是卻不敢表現出不滿,她雖是低嫁,可大慶朝最重孝道。一個「大不孝」的名頭壓下來,若是被父親兄長知道,便是有心為她做主也奈何不得……張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恭順的笑容,親熱的上前扶了余氏。
「我送送母親。」
余氏斜眼撩了撩她身上尚未來得及換下的衣服,淡淡的道:「不用了,你也很忙。」
張氏垂了眼瞼,「再忙也要盡孝道。」
余氏笑道:「不急,我這還有你大嫂和三弟妹,你還是花些心思照顧子元才是。」
張氏低了頭,恭聲應道:「是,媳婦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