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襲青衣的隆平候張廣嗣已經走進了屋子,抬眼便看到坐在地上目光茫然看過來的張寧馨。他眉頭一蹙,大步上前,伸手去扶了張寧馨,嘴裡輕聲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哭了?」
張寧馨抬手一摸,豁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是一臉淚水。
「哥哥……」才張開嘴,喉嚨澀痛的像是被車輾過一樣。
張廣嗣扶了她坐起來,抽了袖籠里的帕子遞到她跟前,輕聲道:「你都知道了?」
張寧馨點了點頭。
張廣嗣便長嘆了口氣,嘴唇張了張,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屋子裡便陷入一種落針可聞的寂靜中。
良久。
張寧馨將擦過臉的帕子攥在手裡,目光怔怔的盯了腳下的青磚,啞了嗓子道:「哥哥,我們怎麼辦?」
她那日已將蘇慕雲的話一字不落的講給了張廣嗣聽,當日張廣嗣雖覺得蘇慕雲有裝腔作勢恫嚇之意,但想來軒轅澈怕是也不會任由她這般胡弄。於是,二商定,再等等看,看事情會怎樣發展。
不曾想,今日便傳來周子元被關進順天府大牢的消息。
「你有什麼想法?」
張寧馨驀然抬頭看了張廣嗣道:「哥哥,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蘇慕雲她說的是真的,她重來就不想放過任何一個人!」
張廣嗣點頭,「我看出來了。」
「哥哥,投靠晉王吧!」張寧馨抿了抿唇,輕聲道:「太子妃與蘇慕雲交好,軒轅澈已然是太子一系,我們能投靠的便只有晉王。」
「晉王?」張廣嗣濃黑的眉頭蹙成了一團,看了張寧馨道:「你覺得晉王能成事嗎?」
「沒有人知道最後的結果,可是我們別無選擇。」張寧馨看了張廣嗣,「哥哥,沂王是我們身前的千軍萬馬,迎上,我們必死無疑;晉王,則是我們身後的萬丈深淵,跳下去,可能死也可能活。」
張廣嗣久久不曾言語。
張寧馨也沒有催他,只是重複的把玩著手裡的帕子。
又過了許久,久到張寧馨以為張廣嗣不會給自己答案後。
張寧馨點了點頭,稍傾似是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張廣嗣道:「哥哥,嫂嫂她們……」
「她不回來也好。」張廣嗣臉上掛了抹苦笑,「她不回來,說不定便能避過這一難。」
「是我連累了哥哥。」張寧馨眼眶一紅,眼淚再次嘀嘀噠噠的流了出來。
「傻瓜。」張廣嗣抬手,拭去張寧馨臉上的淚,輕聲道:「我們是兄妹,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爹娘死得早,剩下的便只有你我二人相依為命,哥哥說過一定會護著你,便會護著你。」
「哥哥……」
張寧馨一把抱住了張廣嗣,這一刻,她想說,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她不該為了那樣一個兒狼心狗肺的男人,將張家推入這水深火深之中。
她早就後悔了,她是真的後悔了!如果知道有這一日,她當初便是終身不嫁,她也不願讓哥哥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
可是千金買後悔藥,萬金難買早先知。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她們不想坐以待斃,便只能拼死頑抗,替自己殺出一條生路。
「好了,別哭了,你心裡還放不下周子元吧?」張廣嗣輕聲道:「周家的人已經來了好幾回,你想好,幫,我們肯定是幫不上了。可是你如果想見他一面,哥哥還是可以安排的。」
張寧馨咬了咬牙,見嘛?為什麼不見,她要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待她。
「哥哥,你安排下吧,我想見他一面。」
張廣嗣嘆了口氣,輕聲道:「好,我會去安排,你們見一面。」
待張廣嗣離開,張寧馨又枯坐了許久。
一柱香後,張寧馨喊了金枝進來。
金枝輕聲道:「回小姐的話,二爺依著小姐的意思,對她很好。」
張寧馨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告訴二爺,我要儘快看到她的肚子大起來。」
「是,小姐。」
金枝退了下去。
張寧馨看著候俯西北角的方向,唇角嚼起一抹冷笑。
蘇慕雲你不就是想看我們斗得你死我活嗎?可是我偏不如你意,這個賤人,我要活生生的折磨死她!
周家。
周璁看著垂頭喪氣的白總管,顫聲道:「候爺沒見您?」
「沒有。」白總管搖頭。
周璁「撲通」一聲,頹然的坐在身後的椅子裡,長長的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白總管退下去。
白總管才走到門口,迎面與端了個托進來的蓮姨娘撞見。
白總管行了個禮,準備退下。
蓮姨娘卻是喊住了他,看了看屋子裡的方向,往後退了退。白總管略作沉吟便跟著走了上前。
「白總管,三爺那邊怎麼樣了?」
白總管有心想不回答,可蓮姨娘也是半個主子,更別說還頗得老爺的歡心。這般一沉吟,稍傾便嘆了口氣,輕聲道:「凶多吉少。」多餘的話卻是不多說半句。
而蓮姨娘想要知道的也知道了,便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不想,屋裡卻又響起周璁的聲音,「白總管。」
白總管連忙對蓮姨娘拱了拱手,轉身走了進去。
蓮姨娘鄒了鄒眉頭,便小心的往前挪了幾步,將耳朵貼在了門框上,仔細的聽起裡邊的話來。
「手裡還有多少現銀?」
白總管不由便朝外挑了挑眉頭,蓮姨娘那抹水紅的衣角不期然的入了視線。白總管默了一默,耳邊卻響起周璁不耐的聲音,「問你話呢,怎麼連個話也不回不了。」
白總管連忙答道:「回老爺,手裡尚可用的現銀有二萬兩。」
「二萬兩,也不知道夠不夠。」周璁嘆了聲長氣。
屋子外面的蓮姨娘臉色便緊了緊。這是打算要窮合府之力打通關係救周子元了?蓮姨娘忿忿的咬了咬唇。忖道:這是打算讓二爺和自己這一干人等都喝西北風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