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問心(4)

  連魚腸和紅綃都認為他是動情了。那麼應該便是動情了吧!小鎮之上,她蒼白一閃而逝的臉;一路上,她守禮而恭謹的身影;大都城裡她看著本該是自己的夫君另娶她人時的笑靨如花;被張寧馨陷害時的不慌不忙;煙花下那似是寂寞了幾百年的一雙寒眸……到底是什麼時候,心裡就這樣植下了她的影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這便是情麼?如若不是,為什麼總是不自覺的想要靠近?如若不是,為什麼這般看著她的身影,便會有心疼的感覺?

  「王爺。」

  軒轅澈猝然回首,三步之外,葉蕭一身黑衣黑氅似冰雕般站在那。

  「世子好雅興,半夜起來賞雪。」

  葉蕭低垂的眉眼間綻開一抹嘲諷的笑意,半響,微微挑眼,看了軒轅澈,淡漠道:「葉蕭若不是半夜而起,又如何能知王爺雅興正濃呢?」

  軒轅澈狹長的鳳眸中便染了三分薄笑,淡淡的道:「哦,是嗎?」

  葉蕭不言,卻是抬頭,目光直直的看向軒轅澈剛才看的那個方向。

  「王爺苦心,卻不知蘇小姐是否能理會。」

  「本王何來苦心?」軒轅澈側首,唇角微挑,冷冷道:「又何須她理會。」

  葉蕭不語,那雙時常含著淡淡陰鬱的眸子,郁色似乎越發的濃了。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葉蕭忽的轉首,眸光銳利的睨了軒轅澈,「王爺,葉蕭願傾盡所有,只謀一人之心,不知王爺能否成全?」

  軒轅澈霍然抬頭,目光直直的睨向神色端然的葉蕭。

  「傾盡所有,只謀一人之心?」

  「是。」

  葉蕭抬起臉,與軒轅澈肖似的鳳眸含了一抹堅決,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面色陰沉的軒轅澈。

  良久。

  「本王若說不可以呢?」軒轅澈鳳眸輕挑,天地之間的雪花便似入他一人之眼一般,寒意洶湧,冷冷的睨了葉蕭,「世子又當如何?」

  葉蕭垂眸,半響,輕聲一笑。

  果不其然,下一刻,葉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道:「王爺不問,葉蕭想要謀的是誰人之心,便這般拒絕?」

  「當然。」軒轅澈微微抬頭,掩下神色間幾不可見的惱色,取而代之的是招牌的似笑非笑,只這次不同的時,他亮了亮寒光閃閃的牙。「世子深夜不睡,半路攔下本王,告訴本王願傾盡所有,只為謀一人之心。世子龍璋鳳姿,想來,慕世子風儀之人自不在話下,然本王卻只能讓世子失望。」在葉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軒轅澈淡淡一聲道:「本王不好龍陽,世子,你表錯情了。」

  葉蕭再想不出,軒轅澈竟會刻意曲解他的話意,只聰明如他自是明白,軒轅澈雖是取笑他,然之前的拒絕卻也是明白無誤的向他傳達了某種信息。

  他果然沒有猜錯!

  這一刻,心下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似乎隱隱有著為那人於這亂世之中得一人庇護而欣慰不已。又似是哀於自己尚來不及鋪揚開的真心便這般被一身背負而親手扼殺。心下的寒涼似這冬夜的雪一般,覆蓋了角角落落,從此再不尋不到花開之季。

  遠遠跪著的蘇慕雲,自是不曾將這一幕入眼,更不知曉,大都城裡兩個風雲際會的男子正在為著她而暗打擂台。

  她只是低垂了眉眼,一遍遍的想著要怎麼做,要怎樣脫離這漩渦。只不論她怎麼想,似乎都是一團亂麻。

  依偎在她身前的雪狐忽的睜開眼睛,湛藍湛藍的眸子安靜的睨著她。像是在問她,為什麼而發愁。

  「小東西,你可不知,你給我惹來了多大的禍事。」蘇慕雲探手將雪狐抱在懷裡,輕輕梳理著雪狐雪白的手,輕聲道:「你那個成了精的主子,幹嘛就跟我過不去?」

  珠兒俯身將吹到蘇慕雲頭上的雪花撣了撣,輕聲道:「小姐,你還抱她,等被它那個事非不分的主子看到了,又是一陣晦氣。」

  蘇慕雲笑了笑,輕聲道:「你真以為這畜生跟我投緣啊,肯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什麼?」珠兒失色道:「小姐是說有人要害您?」

  蘇慕雲搖了搖頭,她也只是猜測,是有人動了手腳才會使得這雪狐圍著她打轉,但蘇慕雲自然不可能會將這事與軒轅澈聯繫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這是只很有靈性的畜生,若不是有人存心,它怎麼會跟著我。」蘇慕雲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雪狐朝遠處扔去。只見雪狐才落地,轉身就又朝她走了過來,挨著她重新躺了下去。

  「這……」珠兒急的兩眼腥紅道:「這可怎麼辦,奴婢是看出來了,只要跟沂王爺扯上關係,就沒好事。」

  「你是沒看到,今天那些小姐夫人看您的眼光,恨不得將您撕碎了,剝了,吃進肚子裡。」

  蘇慕雲聽著「噗嗤」一笑,輕聲道:「你到是看出來了,那你怎麼不早提點著讓我離她們遠點。」

  「奴婢……」珠兒羞愧的低了頭。

  蘇慕雲眼見珠兒滿臉愧色,知道這丫頭是將她的玩笑話當真了,連忙道:「別難過了,我跟你說了玩的。」

  珠兒點了點頭,但神色間卻還是有著濃濃的不安和自責。

  蘇慕雲卻是想道,她現在的處境越來越危險,遇到的人和事也越來越詭異,看樣子得早點將珠兒放出去。最好讓奶娘和珠兒,松林哥一起回杭州的莊子裡去。她一人在這,便是報不了仇,也不會連累她人。這般想著,心裡便拿定了主意,回大都城後,買好丫鬟,年一過,開春便讓珠兒和劉松林出府。

  雪果然下了整整一夜,到得第二日早上,竟積了有個一尺厚。

  主僕二人就這樣於寒風冷雪中跪的跪了一夜,站的站了一夜。只是令人詫異的是,跪著的人到不見得臉色有多看,站著的人卻是臉色發表,唇發紫,搖搖欲墜的樣子。

  一大早便有夫人小姐梳洗整齊了,興致勃勃的跑了來繼續看這番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