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鞦韆上,一道白色的身影靜靜坐著,在雪夜中如同一抹幽靈。
他晃了晃鞦韆,腦海中仿佛響起熟悉的笑聲。
「顧空詞,我困了,你背我回去唄~」
「我餓了,顧空詞!」
顧空詞眼睫顫了顫,摸向左邊的空位,並沒有人啊……
她那時仰頭看著他,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的笑容,一雙杏眼裡好像盛滿了星辰,明媚璀璨,生機勃勃。
「我的腿要好了~」
「春天我就去踏青,夏天嘛我就去河裡摸魚!秋天……」
清甜的聲音迴蕩在耳邊揮之不去,明明是不久前的事,卻已經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她那日對自己說了很多的話,說了她對未來的規劃,想像著自己腿痊癒以後要做什麼,還說……希望他能愛她……
外面煙火璀璨,鞭炮聲音不絕於耳,一年的除夕夜到了。
可那個小姑娘卻沒有等來下一個新年。
「顧空詞,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他撫了撫胸口,抓著鞦韆麻繩的手指不住顫抖著。
「我,我好像真的動過心……」
寒風刺骨,沁入他的骨髓,將他的四肢百骸凍的發僵,口中一片苦澀。
若谷捧了個木匣子過來,」主子,這是您在關府住的房間中發現的,看著像您落下的,我就給帶過來了。「
顧空詞本不欲理,可眼角餘光瞥到盒子的一角,覺得有幾分熟悉,便接了過來。
他將匣子打開,一支做工精美的蝴蝶簪頓時映入眼帘。
簪身鍍了金,在月輝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華美非常。
塵封的記憶剎那間甦醒過來。
顧空詞記起了好幾月前的一個夜裡,他策馬急行趕往寺廟,卻在路上撿到關雎落下的這支簪子。
當時他並未丟棄,也沒有歸還,而是鬼使神差將其放入了這個匣子中。
過去許久,沒想到它再次重見天日它的主人卻已經不在了。
若谷見他看了良久,開口問道:「主子,華京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應當沒有什麼落下關府,現在可要清點?」
顧空詞側頭看去,月影下清雋的身影卓然而立,清冷又寂寥。
「不必了,左右也沒什麼重要的。」
「你便看著辦吧,安置妥當便是。」
若谷稱是退下了。
顧空詞長長吐出了口濁氣。
關雎的葬禮,他沒有去。
準確的來說是被趕出去了。
那日過後關情私下找到了他,臉上的哀傷濃重,「顧空詞。」
顧空詞見了她,無悲無喜,只微微彎腰道:「阿姐。」
「不必叫我阿姐,我……不配。」她眼眶通紅,帶著愧意,「早知你會一箭射殺阿雎我這個做姐姐的應當先行一步才是,我實在對不住她。」
他低頭,指尖摩挲著杯沿,月白髮帶垂落肩頭,「不必自責,您並沒做錯什麼。」
杯中的茶葉緩緩沉入杯底,顧空詞扶著石椅靠在了牆壁,聲音暗啞。
「是,是我殺了她,我親手殺的啊……」
眼眶中的淚意再也止不住,關情低低啜泣著,「明日便是阿雎的葬禮,你想去見她嗎?」
「關夫人那邊,我可以幫你勸勸。」
顧空詞自嘲一笑,扯了扯嘴唇,「不必麻煩了。」
他已經害了她,不能讓她走的不安寧……
「那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要離開華京。」顧空詞回道,過了會,他又開了口,
「阿姐在青州救治百姓有功,我自會向皇上告知予以封賞。」
關情茫然地眨了眨眼,「阿雎竟沒和你說麼?」
顧空詞愣了愣,「什麼?」
她蹙眉,「治療瘟疫的法子是阿雎告訴我們的,否則青州也不會這麼快復甦。」
「所以,這功勞應當是阿雎的。」
「哐當」一聲,他手中茶杯滑落,碎了滿地,茶水流向他的腳邊。
「原來如此……」
他竟問都未問一下,便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關情博學而為之。
顧空詞攥緊手心,對上關情的雙眼,試探詢問道:「那關雎去糧倉……?」
「是阿雎的主意啊,她想幫幫你,更想讓青州百姓過的更好。」從始至終,阿雎都是心性純粹,一心想著他人,她只不過是從旁輔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