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因為相信你啊

  「你不怕死麼?」

  這是指方才她冒險滾下馬的事了。關雎毫不在意他話中的嘲諷和不耐,仍舊笑盈盈的,將手戳了戳,將手伸進顧空詞的掌心。

  方才他抱著她時關雎便感受到顧空詞身上的涼意,她送她的衣服他都沒穿,已至初冬,顧空詞卻仍舊一身單薄。

  小姑娘的溫溫熱熱透過手掌傳遞到顧空詞手心,將他手中的冰冷驅散了幾分。

  「因為我相信你啊~」關雎眨了眨眼,眼睛彎成了月牙。

  一瞬間,關雎便改變了想法。

  她不該這麼天真,去撮合原女主和顧空詞,既然書中他們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為何她不可以成為呢。

  情愛而言於她來說並不痛苦,若到最後都無法改變他的心意那她也絕不強求。

  顧空詞抽回被小姑娘抓在手心的手,清淺地勾了勾唇角。關雎順著他的手看去才發現顧空詞地衣袖不知何時被擦破,手臂一片血紅,許是箭矢擦過手臂時沒注意,沒傷及要害顧空詞便沒管。

  他竟一聲不吭,關雎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忍者神龜吧這是。

  指尖觸向腦後,關雎一把將一邊花苞頭的紅色髮帶解了下來。

  像是不知疼痛似的,顧空詞仍負手而立,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絲毫變化。

  那根火紅的髮帶最後纏在了他的手臂上。

  白衣配上跟紅色的髮帶,倒顯出幾分妖冶的美來。

  顧空詞怔住,神情有些呆滯,盯著關雎空蕩的發包愣愣出神。

  關雎瞧他一臉呆愣,手臂在他面前揮了揮,「喂,傻啦?」

  顧空詞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只扶住手臂,淡淡掃了她一眼,「多謝。」

  關雎環顧四周,選了棵大樹一屁股坐了下去。顧空詞的馬早就被驚走了,自己的馬……還在池塘里撲騰著。

  關雎深吸了口氣,天色漸漸暗下去,卻遲遲沒見阿姐和三皇子人影,再這樣等下去,顧空詞的傷口怕是要發炎。

  顧空詞瞧著毫無形象可言的少女,垂眸,沉吟片刻後轉身背對著她,「走吧。」

  「走走走。」關雎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看顧空詞這架勢,要是自己再磨蹭,他真會幹出丟下自己這事來。

  她緊緊跟在顧空詞的身後,天色暗了下去,白日裡蒼翠的樹木此刻變得張牙舞爪,草叢時不時傳來奇怪的蟲鳴,關雎舔了舔唇,有些害怕。

  顧空詞帶著她,看似隨便選了條路,但每次都能走到正確分岔路口。

  關雎有些疑惑,拉住他的袖子,「你對這好像很熟悉?」

  顧空詞陷入了沉默,思緒漸漸飄遠,沒有給出回答。

  見他不答,關雎兀自猜測道:「你是不是和阿姐來過這?」她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良久,顧空詞才應了聲,「未曾。」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大概幼時便來過。」

  「那……」

  關雎按捺住好奇,她發覺顧空詞神情有些悲傷,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幼時的經歷對他來說可能有些殘忍,關雎沒再繼續問下去。

  顧空詞抬頭望了眼緩緩升出的月亮,眼中帶了些罕見的茫然。他記得幼時這裡的月亮也如今日這般,殘缺不全,銀輝未滿。

  當年他未至八歲便被一群紈絝子弟當作玩物一般丟到這處獵場,到了夜晚,他心中害怕,又在林中不小心迷了路,飢腸轆轆,摸爬滾打,帶著滿身的傷痕,過了足足三日才找到出口,趁著守衛瞌睡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恰好遇到將要入太學的關情。

  她將所帶的午飯全部給了他。彼時的他吃的狼吞虎咽,關情實在不忍見他滿身傷痕,便把他帶了回去。

  顧空詞沒再繼續想下去,往事已成過往雲煙,他自己也不願面對曾經弱小的自己。

  月亮悄然來到兩人頭頂,清冷的光輝灑下,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關雎望著先自己一步的顧空詞,月白長衫在月輝的照射下襯得整個人更加瘦削挺拔,偶又一兩隻螢火蟲圍著他束髮的長帶打轉。

  整個人清冷的像首宋詞,關雎如是想道。

  視線逐漸變得開闊起來,眼前不再是幽深的草木,萬家燈火出現在眼前。不多時,叢林不斷遠去,被兩人甩在後面,直至消失不見,關雎長長舒了口氣,總算走出來了。

  城中並無宵禁的規定,現下是夜間最繁華的時段,耳邊傳來各類商販吆喝的聲音,街道兩旁掛著長串的燈籠,老人領著小孩四處逛著,好不熱鬧,瞧著喜氣洋洋的。

  雖然來到古代已經好幾個月了,但是關雎還是覺得古代的夜市十分新鮮,十分興奮地拉著顧空詞東瞧瞧西看看。

  顧空詞察覺到她地好奇心,停下了步子出聲道:「你若想逛逛,那便晚些再回去。」

  「嗯。」關雎乖巧點頭,低頭卻瞧見他手臂上繫著的紅色絲帶。

  殷紅地血跡一點點滲出,落在髮帶上暈染開來,像朵朵紅梅。

  對哦,顧空詞手上還有傷……

  「先去看大夫吧,顧空詞。」

  看著她兩腮浮起的清淺酒窩,顧空詞鬼使神差地應了聲:「好。」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拉起顧空詞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明明身量比他矮的多,卻固執地用一半身體護住他的胳膊不被人群撞到。

  人潮如織,萬家燈火,光影交錯。

  他眼前一片茫然,置身人海中什麼也沒瞧見,唯有前面飛舞著的那根紅色髮帶,伴著手腕銀鈴叮噹作響。

  心猛地狂跳起來,顧空詞捂住胸口,頭也開始隱隱作痛。

  ……

  「大夫,勞煩您瞧瞧他的胳膊。」

  大夫聞言將診布放下,順勢朝顧空詞的手臂看去,顧空詞利落將外袍脫下,大大方方將手臂遞去,髮帶被解下,裡面的口子已經開始結痂,傷口並不深。

  大夫熟練地將傷口包紮好,起身去抓藥,「公子地傷口這段時日千萬莫要沾水,忌葷腥,屆時發炎的話你們還得見老夫一回。」

  顧空詞傷的是右手,不便拎東西,關雎便搶先一步將遞過來的藥包接好,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顧空詞神色複雜,總覺得這一幕十分怪異。

  再三謝過大夫,關雎拉著顧空詞離開了醫館,這下她可以放心大膽的逛夜市了。

  街邊商販做的兔兒燈十分精巧可愛,關雎眼睛一亮,提起兔兒燈的手柄仔細觀察構造。

  「這位公子,為你家夫人買個兔兒燈吧,在我這買的感情可一個賽一個好!三年抱倆,夫妻和睦,長長久久呢!」

  小販見關雎感興趣,忙不迭堆起笑容向她身後的顧空詞推銷道。

  顧空詞聞言便皺起眉頭,「你誤會……」

  「好啊好啊。」關雎搶過話頭,將他的話音蓋了過去。

  關雎眼底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加大了音量,有些撒嬌的意味,「夫君,給我買一個嘛,我想同你長相守~」

  他抿了抿唇,一抹不易察覺的波光從眼眸划過。

  她總愛滿口胡言亂語,有時他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可這次,他卻有些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