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不能留下來嗎?

  陸霽清當然記得住。

  他要來紙筆,將南宋則隨口吟哦的酸詩寫了下來。

  『紅梅已作瀟湘雨,顧盼挽君恩。

  杯光酒映照半殘紅,有須賞,無需情。』

  姜永寧的臉微微泛紅,托著這張紙念了幾遍,嘆道:「未曾想,這位南大人還是個妙人,好一句『有須賞,無需情』。」

  這般邀寵獻媚的話,到讓他說得文鄒鄒的。

  陸霽清臉更黑了,坐下來重重哼了一聲。

  姜永寧就猜到,他這一去肯定沒占到什麼便宜,不禁笑著給他倒了杯茶:「你少有這樣挫敗的時候,可惜上回的初雪宴南大人沒來,否則那隻金步搖豈非已成了他的?」

  還不到梅花盛開的時節,也不知道南宋則是從哪弄來的這麼一支紅梅。

  姜永寧喜歡的緊,輕輕撫了撫上面的花骨朵,又吩咐茶博士:「你去告訴南大人,多謝他的好意,我很喜歡。」

  陸霽清的表情簡直就像被人掐著脖子硬灌了一壺醋!

  直到傍晚回宮,他都沒再說一句話。

  入了夜,宮人過來送水,還有一應杯盤酒盞,陸霽清就知道,今晚他需要侍寢。

  左右也無事,他早早的沐浴完,散了頭髮,只穿一見裡衣,臥在床上看書。

  一本《集句雅調》翻了一半,床頭的蠟燭也燒了半截,小安子才過來通報,說長公主來了。

  陸霽清把書隨手一放,還沒等下床見禮,姜永寧就已經進來了。

  她穿著件艷紅的斗篷,裡面是月白色織金錦衣,手攏在貂皮袖套里。

  頭上還戴著鳳冠,妝容嬌艷,與白日的素麵朝天大相逕庭,身上還殘留著淺淡的酒香。

  「我惦記著你,宮宴還沒結束就過來了,倒被幾個誥命笑話了一場。」

  燭火葳蕤,映得她眉眼也溫柔了些。

  姜永寧伸手,勾了下陸霽清的衣領:「怎麼樣?傷口還痛不痛?」

  小安子早已識趣的瞧瞧退了出去。

  一方臥室,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陸霽清的心跳起來,握住了姜永寧的手,順勢往床榻上倒去。

  桌子上有酒。

  每一次侍寢,他都要喝的一種酒。

  或許是姜永寧固執的覺得,只有喝了這種酒,他才能好好服侍她。

  從來不會例外。

  於是他又拿起酒壺,就要直接倒進嘴裡。

  姜永寧卻攔下了他。

  「今天不喝酒。」

  陸霽清神色一頓,就見她手指一挑,撥開他的裡衣。

  「我看看你的傷。」

  姜永寧笑著,臉也紅撲撲的,含了幾分嬌嗔:「白天那麼拼命,不就是等著我給你擦藥?」

  「喏,陳太醫新調配出來的,裡面還放了些玉屑和珍珠粉,好像還有蜂蜜?」

  她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來,打開來,是白色的藥膏。

  她的手簡直比羽毛還要輕柔,落在藥膏上慢慢轉旋著。

  不知怎麼,陸霽清想起她白日裡往他臉上塗胭脂的樣子來。

  禁不住臉頰發熱,耳朵尖也開始發紅。

  「我自己來吧。」

  陸霽清伸手要去拿,卻被姜永寧一扭身躲開了。

  「你躺好。」

  她在他肩上推了一下。

  沾了藥膏的手指一點一點塗在他的傷口上。

  陸霽清還以為她會故意下重手,因為她好像還挺喜歡自己忍著疼,輕輕哼出聲的模樣——當然,真正疼痛的時候絕不是那個樣子。

  一點做作的表演可以換她亮晶晶的,帶著喜悅的眸子。

  卻不料,她這次下手很輕,很柔,好像被一根羽毛拂過,仿佛怕弄疼了他似的。

  藥膏發涼,陸霽清卻覺得胸口在發燙,心臟幾乎跳出腔子來。

  許是被蠟燭的煙嗆到了,陸霽清眨了眨眼,只覺得眼眶發熱,眼珠發脹。

  姜永寧他仔仔細細將他身上的傷口都塗了一遍,胸口、手臂、後背,塗完之後,又用柔軟的布條裹好。

  「好了。」姜永寧輕輕吐出口氣,將東西收拾好。

  「你你生氣了?」她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陸霽清沒聽懂,「什麼?」

  姜永寧瞄向那本《集句雅調》,「你不是一向喜歡看《左傳》《春秋》一類的書?忽然看這個,想來是對今天的事耿耿於懷,想著什麼時候扳回一局吧?」

  陸霽清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不咸不淡道:「原來長公主連我平日看的什麼書都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

  姜永寧往床榻里挨了挨,頭枕在陸霽清的膝蓋上,摸著他的臉道:「我若不時刻盯著你,叫你跑了可怎麼好?」

  陸霽清一笑,笑容卻有些苦澀,手覆在她的手上,「你若是一直待我這麼好,怎麼捨得跑?」

  姜永寧忽地支起身:「照你這麼說,我若是對你不好,你就有辦法跑?」

  「沒有。」

  「信你才怪!」

  床邊的蠟燭已燒盡,火苗跳了跳,滅了,臥室里的光忽地一暗。

  「這一天過得可真快。」陸霽清低低嘆了口氣:「若早知道,與你在一起的時間過得這麼快,當初我就不該說三天,我該說三年才對。」

  姜永寧在他臉上一捏:「貪心。」

  她笑了笑,主動湊過去,輕輕吻了他的唇。

  「三日已不短了。」

  陸霽清點了點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明白,我會等下一個機會的。」

  「這樣的多事之秋,我想我會有許多個三天。」

  兩人仿佛心有心犀一般相視一笑。

  笑容皆未達眼底。

  一場雲雨,極盡纏綿。

  陸霽清十分珍惜這段清醒著的時光,他輕喘著,小心的動作的。

  她的五指穿過層層他的發,指尖微微用力,幾根頭髮便斷在她掌中。

  「永寧……永寧……」他低低的叫著,咬著唇,一雙手摟住她的腰身,用心服侍。

  他享受著,又恐懼著,當一切結束的時候,又感到一陣悵然若失。

  姜永寧已經起身了。

  她攏好頭髮,在他的唇上親了親。

  「天晚了,夜裡風冷,少不得要問你討一張床睡,讓小安子帶著你去旁邊的暖閣睡吧。」

  陸霽清的心忽的像被針刺了一下。

  「我還是不能留下來嗎?」

  零零星星的侍寢幾次,姜永寧從未跟他一塊過夜。

  姜永寧沒說話,只是很溫柔的在她手上拍了拍。

  「我不慣身邊有人睡。」

  陸霽清不死心,仍抓著她的手:「一夜也不行嗎?天底下有哪個妻子會把丈夫趕出去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