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陽平郡主所料,姜永寧一點也沒有同她生氣,甚至附和道:「說的也是。」
她瞧了陸霽清一眼,用帕子輕輕擦拭他額頭上的虛汗,微笑道:「你現在身邊只有兩個人伺候,很多事情的確不能顧及到。」
又看向陽平郡主:「表妹是要從自己府邸里撥人過來照料嗎?」
陽平郡主本來沒這個意思,只是心疼陸霽清,一聽表姐這麼說,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表姐如此開明,是再好不過了,我身邊的明月明雪就很好,人也細心,就派來服侍質子好了。」
望向陸霽清時,她臉上浮出小女兒的嬌羞,咬著唇道:「若是質子能到晉王府住上一些時日……」
姜永寧笑吟吟的看著她,她每說一個字,笑容就越深一分,不知為何,陽平郡主心裡打了個哆嗦。
她兩次設局針對,都被狠狠修理了一頓。
尤其是聯絡京中貴女的那次菊花宴,她以為可以趁機敗壞姜永寧的名聲,反倒被她利用,鬥倒了一大批公侯。
那次,她也是這麼笑吟吟的。
陽平郡主猛地想了父親臨行前的囑咐:「你驕縱跋扈一些,沒什麼,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仗著我的勢。
但是有一條你記著,任何跟政事相關的事,你萬萬不可觸碰,觸之必死!」
她生生忍住把陸霽清帶回府里的念頭,反口道:「自然了,質子身份特殊,想來是不方便的……」她紅著臉懇求道:「我能常常來尋表姐嗎?」
姜永寧含笑拉過她的手,輕輕的拍了拍:「當然,咱們可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是要常常走動的。」
「你這次進宮來,可有去太皇太后處請安?」
陽平郡主道:「還不曾。」
「你先去請安吧。」姜永寧道:「回來就到我宮裡來,我宮裡有梁國來的廚子,手藝一絕,質子也讚不絕口,正好叫你也嘗嘗。」
陽平郡主心中一喜,什麼謹慎小心,通通都忘到了腦後。
「多謝表姐留宴,我這便去,一定快去快回。」
望著她一瘸一拐的步伐,姜永寧笑意頓斂,「自打受過刑之後,她的確長進不少,可見,『玉不琢,不成器』這句話,真乃至理名言。」
陸霽清微微點頭,呼吸忽然急促了幾分,本就有些發青的臉色也變得更慘白了幾分。
「累了嗎?我這就傳轎攆送你回去休息。」
陸霽清死死抿著唇,在上轎攆的時候,嘔出一大口黑血,身子也軟了下去。
「陸霽清!」姜永寧瞳孔一跳。
「快,快走,傳御醫!傳院首陳大人!」
梧桐宮裡。
七八個丫鬟忙忙碌碌的穿梭,一盆盆熱水端進去,又一盆盆血水端出來。
血泛著黑色,隱隱發臭。
陸霽清仰在床榻上連聲嗆咳,目光也漸漸發直。
他的手上全是虛汗,被姜永寧死死握住。
「陸霽清,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你一定要撐住,你千萬不要死,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天山蟲母草已經在找了,下面的人說已經有眉目了,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再堅持一下,等你好了……我,我就嫁給你!」
陳太醫在陸霽清身上施陣,封住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又灌了藥下去,心高高的提著,見陸霽清順過一口氣來,才稍稍安心。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
「稟長公主,質子暫時無礙了。」
陸霽清已昏睡過去。
姜永寧深深瞧了他一眼,方才焦急的神色盡數收了回去。
「他還能撐多久?」
陳太醫搖搖頭:「像今日這樣,若再發作一次,性命定然不保,長公主還是……早做打算吧。」
「那天山蟲母草是否真的有效用?」
「死馬當初活馬醫吧。」
送走陳太醫,姜永寧憂心忡忡的回了正殿,將陸霽清的那封絕筆信翻了出來。
看信中所言,陸霽清的生母不得寵愛,而梁帝更偏寵貴妃所生的三皇子……
她是得早做打算了。
「傳禮部侍郎,兵部侍郎,內閣張閣老。」
……
陽平郡主歡歡喜喜的回來,卻在梧桐宮外碰了一鼻子灰。
「什麼國事這麼緊急?方才表姐還在御花園裡跟我說,要我留我吃飯呢!還有那個梁國廚子,現在怎麼就不能見我了!」
一院子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回陽平郡主的話,長公主是真的在處理政事,幾位大人進去好一陣子呢。」
陽平郡主一嘴巴打上去:「放肆,你竟敢糊弄本郡主!」
「明月明雪,你們兩個給我狠狠的打這幾條攔路狗!」
「遵命!」
明月明雪得了令,甩開巴掌,左右開弓,沒一會院子裡的人臉上個個帶傷。
「罷了,表姐既然有事,那不見就不見吧,本郡主去看看質子。」
質子那就更見不得了!
伺候的小德子小安子一左一右,衝著她連連磕頭。
「郡主娘娘,您就別為難我們了,質子剛吐了血,險些丟了命,這會兒最忌諱旁人打擾了。」
「什麼?你們兩個狗奴才不許胡說!我剛才見到人,還好好的,怎麼就丟命了?是不是表姐又罰他了?」
陽平尖叫起來,一腳踹在小安子的心窩上,「你給我說清楚!」
小安子支支吾吾不肯說。
事關她最心愛的男子,陽平哪還有理智可言,叫道:「還不說?來人,快點把他們兩個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打!」
「郡主娘娘饒命啊,我說我說!」
小安子爬著連連磕頭道:「是林小侯爺,不知怎麼跟質子爭執起來,兩個人都拼了命,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劍的,可林小侯爺劍上帶毒……」
小德子補充道:「那毒來勢洶洶,已經折磨質子許久了,陳太醫剛才還說,若是再這麼發病一次,質子必死無疑啊!」
「對了,長公主就是因為這個才召集朝臣議事,究竟是怎麼個議法,奴才們就不知道了。」
陽平怔在了原地,一雙手絞緊了帕子。
「林小侯爺……林北辭?」
她咬了咬牙。
「惹不起表姐,我還收拾不了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