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徐王妃、溫夫人請過安後, 殷蕙就回了澄心堂。記住本站域名
衡哥兒正在走廊里玩,穿著一件紅肚/兜、薄紗褲,手裡牽著繩子一頭, 另一頭綁在一輛木製小戰車上。
這輛小戰車是四爺魏昡送衡哥兒的周歲禮,戰車前面雕有兩匹栩栩如生的戰馬, 馬蹄中間有精細的滑輪,車身上也有兩個大輪, 用手輕輕推一下都能推很遠。好像魏昡小時候就玩過這樣的戰車,郭將軍送的,不愧是將門世家, 給孩子玩的東西都與戰場有關。
衡哥兒搖搖晃晃地跑著, 還回頭看看戰車有沒有跟著跑, 一抬頭,看到突然出現在走廊拐角的娘親, 衡哥兒高興地笑了起來,丟下繩子跑得更可快了, 結果不小心撲倒在地上。
殷蕙趕緊跑過來,一邊檢查小傢伙有沒有擦破手心或膝蓋,一邊問疼不疼。
衡哥兒抱住娘親的脖子,口齒清晰:「不疼。」
走廊這邊既曬不到太陽, 又有微風吹拂,殷蕙便坐在美人靠上陪兒子玩了起來,直到衡哥兒爬下去又開始拉著小車轉來轉去。
銀盞端了茶水過來。
殷蕙問她:「這兩日,府里沒出什麼事吧?」
銀盞搖搖頭:「都還好,就是昨天五郎哭了兩場, 上午找不到您哭了一次,晚上睡覺前又哭了一次。」
殷蕙嘆氣, 兒子想自己,她該高興,可偶爾她也想回娘家住住啊,然而衡哥兒身份不一樣,除非有魏曕陪著,徐王妃絕不允許她帶衡哥兒在外面過夜。
「昨晚,三爺什麼態度?」殷蕙繼續問。
提到這個,銀盞便一臉後怕,大夏天的都覺得冷起來:「吃晚飯時三爺瞧著還好,飯後還抱五郎去院子裡哄了,後來臉色就越來越差,五郎哭時,三爺更是去前院歇了。」
當時她只是去送個驅蚊的香囊,三爺冰冷的眼神卻好像她犯了該死的大罪,嚇得她晚上一直做噩夢。
殷蕙挑眉:「他就沒哄哄?」
銀盞:「哄了,可是五郎不要三爺,三爺越抱五郎哭得就越凶,臉都哭紫了。」
殷蕙不由地去看衡哥兒,小傢伙蹲在地上擺弄木車,白白淨淨的臉蛋,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又乖巧又漂亮。
都怪魏曕太冷,他若愛笑一些,怎麼可能哄不好兒子。
上午就這麼過去了,下午歇個晌,再教兒子認認字,不知不覺就到了黃昏。
魏曕回來了,先在前面沐浴。
殷蕙坐在榻上,看看坐在玩具堆里自得其樂的兒子,再瞟瞟窗外。
別說丫鬟們,她也怕魏曕的冷臉,更擔心因為昨晚,以後魏曕都不許她出門。
瞟著瞟著,魏曕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上,似乎還朝這邊望了過來。
殷蕙忙轉過頭。
又過了一會兒,魏曕進來了。
金盞、銀盞奉上茶水,悄無聲息地退下。
魏曕看眼殷蕙,又看向衡哥兒。
衡哥兒還是很喜歡爹爹的,丟下玩具爬到爹爹腿上,讓爹爹抱。
每當這個時候,魏曕的神色就會緩和下來,像一塊兒在暖陽里微微融化的冰。
殷蕙鬆了口氣,假裝數落衡哥兒:「現在知道黏爹爹了,昨晚怎麼不讓爹爹哄?」
衡哥兒聽不懂,小腳丫子踩著爹爹的腿,伸手去摸爹爹的發冠。
魏曕垂著眼,能看到她的裙擺,昨晚的確生氣她留宿外面,剛剛聽安順兒說她上午就回來了,想來也是掛念孩子,魏曕便不想再計較此事。
「家裡如何?」他攥住兒子淘氣的手,隨口問道。
殷蕙詫異他竟然主動打聽起殷家的事來,愣了愣後馬上笑道:「挺好的,閬哥兒長高了一大截,我都得仰頭看他了,功夫學得也不錯,長風誇他有天分。我那姐夫瞧著也是一表人才……」
魏曕聽到這裡,看過來道:「我記得你說,他在哪裡做知縣?」
殷蕙:「嗯,香河縣,我二叔二嬸親自物色的,本來依我祖父的意思,只想讓姐姐嫁個門當戶對的經商世家。」
她可不想讓魏曕誤會祖父有心巴結當官的。
魏曕沒誤會,卻莫名想到了她那位姓謝的表哥,他讓長風打聽過了,謝家亦是平城的富貴人家,也許,如果不是父王要用他的婚事跟殷老換銀子,殷老也會安排她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就像那位謝表哥。
殷蕙見他若有所思,心裡一咯噔,試探道:「您該不會想看我的面子,提攜我姐夫吧?」
不然怎麼要問蔣維幀在哪裡做知縣。
魏曕聞言,遞了她一個「做夢都不用想」的眼神。
提攜,拿什麼提攜,他們兄弟的官都是父王封的王府屬官,知縣需要朝廷任命調遣,難道他要為了她的一個堂姐夫,求父王動用關係,甚至驚動皇祖父與太子?
殷蕙挨了瞪,反而高興了,她壓根就不想魏曕摻和這些事,否則事情辦成了,殷蓉夫妻得了好處,人情卻算她欠魏曕的。
「吃飯吧,我記得您好像挺喜歡吃烤肉饃的,回來時我特意去街上買了幾個。」
「嗯。」
一家三口來到廳堂,衡哥兒坐到餐椅上,看看爹爹,看看娘親,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飯後魏曕陪衡哥兒玩了兩三刻鐘,等天色黑下來,就讓乳母抱小傢伙下去了。
殷蕙坐在梳妝檯前梳頭,見他進來,便叫丫鬟們退下,她繞過椅子,站到他面前幫他更衣。
熟悉的淡淡花露香從她的身上飄過來,魏曕垂眸,看見她長發披散慵懶嫵媚的樣子,也看見隨著她的動作,微松領口內若隱若現的荷綠色兜邊。
無論艷紅還是碧綠,都很襯她的膚白若雪。
「無事獻殷勤。」魏曕抓住她的手,在她震驚地抬眸時,看著她的眼睛道。
她這種小伎倆,用的多了,他一眼便看透。
殷蕙怕他的冷臉,但如果魏曕露出這種如狼的眼神,她便只會為即將到來的熱烈而心跳加快。
「幫您更衣算什麼殷勤。」她假做不懂,還掙了掙手。
這一掙,便徹底將魏曕變成了狼。
等殷蕙的意識瀕臨潰散,根本沒有耍小心思的餘力,魏曕才在她耳邊問:「有事求我?」
殷蕙連連搖頭。
魏曕:「那為何獻殷勤?」
殷蕙抓著他的肩,眼波迷離:「怕您生氣,不許我再出門。」
無所求,只是怕。
嬌滴滴的人說出這種嬌滴滴的話,魏曕喉頭一動,話已說了出來:「不會。」
他沒那么小氣。
香河縣,知府縣衙。
早上殷蕙離開殷家時,殷聞還在縣衙後院的客房呼呼大睡。
昨日黃昏他來這邊送嫁妹妹,晚宴上喝多了,就聽蔣維幀的安排,留宿一晚。
醒來時,殷聞只覺得頭疼欲裂。
小廝阿吉端了醒酒茶來。
殷聞喝了一碗,捏捏額頭,問:「姑爺他們可起了?」
阿吉笑道:「起了,還一同來看過您呢。」
殷聞洗過臉便去見二人了。
蔣維幀大大方方,殷蓉眉眼羞澀,郎才女貌,瞧著很是般配。
趁蔣維幀離開的時候,殷聞低聲問殷蓉:「他身體如何?」
殷蓉沒想到親哥哥會問這種問題,面色漲得通紅,瞪他一眼,扭頭不肯回答。
殷聞道:「他耽誤至今才肯成親,我懷疑也是為了你好。」
殷蓉記著那日爹娘哥哥把她當外人的仇,諷刺道:「為我好?那他身體若有疾,哥哥可會帶我離開?」
殷聞皺眉:「都嫁人了,懂點事。」
殷蓉懶得與他糾纏,點點頭,繃著臉走了。
殷聞放了心,再怎麼說,殷蓉都是他的親妹妹,他可不想妹妹嫁一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辭別之後,殷聞騎馬離去,阿吉與兩個護衛如影隨形。
幾十里的路程,主僕四個時而快跑時而慢行休息,路上竟然還撞見另一支迎親的隊伍,大紅花轎搖搖晃晃的。
阿吉打趣道:「少爺,大小姐二小姐都出嫁了,您還不著急給我們娶位少奶奶嗎?」
殷聞確實不急,他才十九,成親就意味著身邊要多個管他的人,再說了,他眼光高,至今還真沒遇到讓他想娶回家的好女子,雖然,看上眼的倒是有幾個。
廖秋娘便是其中之一。
本來廖秋娘非常好得手,沒想到殷蕙那死丫頭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竟然租了一處宅子給廖家,既有左鄰右舍照拂,又有丫鬟伺候,讓他投鼠忌器。
偏偏,越是難以到手,越叫他惦記。
回到平城,殷聞特意去廖秋娘的鋪子前逛了一圈,隱在人群後,遠遠看到廖秋娘頭戴彩巾系件桃紅圍裙招待食客的身影,那俏麗的模樣,很難讓人相信她是壯漢廖十三的女兒。
殷聞眯了眯眼睛。
他對廖秋娘的興趣,除了小丫頭本身,還有一半來自廖十三,只要一想到他將廖秋娘收了房,小丫頭委委屈屈不敢聲張,廖十三空有一身好本事卻毫無所覺,殷聞便熱血沸騰,猶如在瞌睡的老虎身邊獵食虎子。
過了幾日,身邊的護衛告訴殷聞,之前鬼鬼祟祟跟蹤他的人好像收手了,再也不見蹤影。
殷聞沉吟了片刻。
他竟猜不到是誰在打他的主意,殷家生意做得大,難免得罪了一些商家,不過,有燕王府這門親戚,誰也不敢明著對他下手,玩陰的,便是來十個人,也不是他這兩個護衛的對手。
六月初,殷老收到一封請帖,有位家住霸州的世交祝壽,請他過去喝酒。
殷老離開前,照舊將家裡的生意交給殷聞打理,殷景善反而只負責一些不太要緊的鋪子。
烈日炎炎,殷聞一直將老爺子送出平城,想到老爺子要在霸州住幾日才回來,殷聞叫來阿吉,低聲吩咐了一通。
等了這麼久,廖秋娘已經長成,可以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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