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景和元年)

  過年期間, 皇親國戚中間又開始了新的一波宴請,今日大公主家請客,明日端王府里設宴的。記住本站域名

  魏曕算是不愛喝酒的人, 可每天都要吃一頓,他身上的酒氣就沒斷過。

  臘月二十九, 散席後從二公主的夫家武定侯府楊家出來,一上馬車, 魏曕臉上就露出了明顯的不耐煩。

  連殷蕙這種擅長交際的都覺得心累,更何況他這種好靜的人。

  衡哥兒、循哥兒很會看爹爹的臉色,並肩坐在一側, 安安靜靜的。

  寧姐兒調皮些, 一會兒要坐到哥哥們那邊去, 一會兒又要爬下來。

  殷蕙看向魏曕。

  魏曕背靠車板,閉著眼睛, 挺拔的眉峰微微皺起,也許下一刻, 他就會睜開眼睛凶女兒一頓。

  殷蕙趕緊把寧姐兒抱到懷裡,悄聲道:「爹爹困了,寧寧別鬧。」

  寧姐兒歪頭看爹爹,見爹爹已經「睡著」了, 寧姐兒眨眨眼睛,老實了一會兒。

  突然,循哥兒打了一個響嗝。

  寧姐兒瞅瞅二哥,咯咯笑了起來。

  循哥兒臉紅紅的,又擔心爹爹會訓斥自己, 他緊張地看著爹爹,就見爹爹嘴角翹了下, 旋即看了過來。

  循哥兒更慌了。

  魏曕問他:「吃飽了?」

  循哥兒點點頭。

  大人們覺得宴請麻煩,孩子們卻非常喜歡,巴不得身邊的玩伴越多越好,玩得開心時,連飯都不想吃。

  從衡哥兒到循哥兒到寧姐兒,臉蛋都是紅撲撲的,眼中帶著意猶未盡的興奮。

  魏曕微微打開一側窗簾,呼出一口酒氣,因這場應酬積壓的煩躁也散了大半。

  馬車停到蜀王府門前,最小的寧姐兒已經睡著了,循哥兒也打了好幾次哈欠。

  魏曕一直將寧姐兒抱回耳房,再回了上房。

  殷蕙端來一碗醒酒茶。

  魏曕直接站著喝了,喝完就去洗臉,脫下外面被他人敬酒時濺上酒水的外袍,見中衣上也有些污漬,乾脆連中衣也脫掉,打濕巾子,準備擦拭胸口。

  殷蕙就在旁邊站著,見此道:「我來幫您吧。」

  每當魏曕心情不悅的時候,她都會比平時體貼些。

  魏曕看看她,將巾子遞了過去,看著她細心地替他擦拭胸膛,再繞過去擦後背。

  看不到她的時候,魏曕的思緒又回到了宴席上。

  二公主的駙馬楊鵬舉在過去三年立了數次戰功,如今又封了侯府世子,領父皇親軍三衛中金吾左衛的指揮使,剩下金吾右衛、羽林前衛的指揮使,則分別由郭遼、馮騰擔當,而他們的父親,楊敬忠、郭嘯、馮謖,都已經被父皇派去鎮守各處邊關了。

  楊鵬舉是二哥的妹婿,郭遼是四弟的親表哥,馮騰因為娶了廖秋娘,在外人眼中算是他這邊的。

  今日的宴席上,楊鵬舉、郭遼、馮騰都很擅飲,又因與他、四弟並肩作戰多年,給他們敬酒的時候最多。

  魏曕暗中觀察過,他們拼酒的時候,大哥的笑容有些複雜。

  說起來,大哥的母族、妻族徐家該是本朝第一武官勛貴,只是徐耀得罪了父皇,眼下風頭才略顯黯淡而已。

  協助父皇奪天下的時候都是親兄弟,一心對外,而今父皇得了天下,兄弟們各自分府單住,各有姻親,可能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好了,外面冷,快去被窩裡躺著吧。」

  殷蕙幫他擦了兩遍,輕輕拍拍那結實的後背,柔聲道。

  魏曕還在走神,聽她這麼說,下意識地就去了床上。

  殷蕙叫丫鬟們換了水,自己也擦擦臉,然後才來到床邊,見魏曕還皺著眉頭,她納罕道:「想什麼呢?」

  魏曕看看她,往裡面挪了挪,意思是讓妻子睡到自己的被窩來。

  殷蕙放下紗帳,躺了過來。

  她以為魏曕動了興致,沒想到魏曕只是抱住她,什麼也沒說。

  殷蕙困了,靠在他懷裡打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魏曕能聞到她剛塗抹過的面霜的清香,她是燕地首富家裡嬌養出來的女兒,長大了嫁給他,從未吃過任何苦。

  父皇在位,沒有讓他們去外地就藩,等大哥繼位時,大哥會怎麼做?

  前車之鑑,大哥肯定不敢放他們出去。

  留他們在京城做個閒王?

  可是每個王爺都有姻親,真想放心,肯定要把這千絲萬縷的關係給斷掉,免得埋下隱患,除非大哥心胸寬廣,任人唯賢。

  魏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他的手卻無意識地揉著妻子柔順的長髮。

  這樣殷蕙哪裡還睡得著,抓住他的大手,不滿地嘟囔道:「您到底要不要睡?」

  魏曕看著她睏乏的樣子,眉宇間的思緒忽然散開了。

  他的母族溫家現今只剩下一個表妹,表妹的夫君也只是一個沒落侯府家的庶子,不至於惹人忌憚。殷家那邊,老爺子家財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一心安享晚年,殷閬過幾年就算考上進士,也要從文官底層慢慢往上爬,難成氣候,包括蔣維幀,京城人才濟濟,他能保住吏部郎中的官職就不錯了,短時間無法再升。

  馮家雖然手握兵權,與蜀王府畢竟不是姻親。

  只要他們夫妻安守本分,無論大哥還是別人,都忌憚不到蜀王府的頭上。

  「進京之後,你與廖氏走動過嗎?」魏曕捏捏她的耳朵,問。

  殷蕙知道他說的是廖秋娘,道:「還不曾,最近事情太多太雜,她那邊也是剛進京,有的適應呢。」

  魏曕道:「嗯,廖十三也封了爵位,不比當初,怕是不願被人提起他曾在殷家做護衛的舊事,以後你與廖氏也不必刻意來往,在外面遇上寒暄兩句即可。」

  殷蕙總覺得他還有別的深意,抬起頭來。

  魏曕觸摸她細細的眉,怕她聽不明白,說深了一點:「父皇登基,不久就會立儲,你我若與權貴之家走動過密,怕會引起儲君的猜疑。」

  殷蕙神色一凜,與他對視片刻,鄭重應道:「我記住了,王爺放心吧。」

  上輩子殷家無人,馮謖也因為馮騰的病早早離開了平城,遍地去求醫了,所以到了京城後,魏曕背後沒有任何勢力,自然也無須叮囑交待她什麼。

  只是,他們夫妻倆,這才剛做上王爺王妃,就要為公爹駕崩後的日子做打算了。

  徐皇后是賢后,端王亦有賢名,儲君之位應該就是他的吧?

  大年三十這日,魏曕、殷蕙早早帶著孩子們進宮了,其他四王來得也早,呼啦啦跟著帝後去祭祖。

  這是永平帝登基後的第一次祭祖,一身龍袍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微微泛紅。

  殷蕙就想,公爹應該還是一個重情的人吧,如果魏昂沒有雷厲風行地削藩不給藩王們活路,公爹未必會起事。

  再怎麼有道理,一個叔父將侄子從龍椅上推了下去,這名聲都不太好聽,如果可以,誰想走這條路。

  昏君也就罷了,任何一個有志向的皇帝,都不想背負惡名。

  殷蕙的目光,悄悄落到了端王魏暘的身上。

  魏暘也是個好名聲的人,所以,只要魏曕一直留在京城做王爺,手裡無兵又無貴戚,魏暘坐到那個位子後,就沒必要做惡人,包括以前的皇帝們,也少有自己登基就把兄弟們都趕盡殺絕的。

  想通了,殷蕙壓力頓減,後面的宮宴上仍然言笑晏晏,遊刃有餘。

  除夕一過,朝廷啟用永平帝登基的第一個年號,景和,本年也便成了景和元年。

  新年的喜氣徹底除去了去年戰後的頹廢之氣,因朝廷加設恩科,各地的舉人們陸續抵達金陵,京城的街道上時時可見文人才子們結伴同行。

  與此同時,金陵的世家望族以及舊朝勛貴們,也紛紛請來教習嬤嬤抓緊時間教導家中適齡的女兒,等著元宵後的選秀。

  元宵夜裡宮中也有宴席,溫順妃借著賞燈的機會,單獨對殷蕙道:「阿蕙,馬上要選秀了,你替我問問叔夜有沒有什麼要求,回頭我好替他留意些。」

  哪怕她要等到最後才能挑選,那麼多秀女呢,她也要撿著兒子中意的挑。

  殷蕙就把魏曕那些話告訴了婆婆。

  溫順妃驚訝道:「他竟然沒碰過身邊的通房?」

  殷蕙做出慚愧狀:「也是怪我吧,挑出來的人可能不合王爺的心意。」

  溫順妃忙道:「跟你有什麼關係,那兩人你還讓我瞧過,都是一等一的美貌。」

  一邊說著,溫順妃也想通了,嘆道:「叔夜就是太獨了,從小就喜歡一個人待著,誰也走不到他心裡去,還好他娶了你這樣的好姑娘,不然換個容貌差些的,亦或是性情不討喜的,我怕他連孩子都不願意生。」

  殷蕙挽著婆婆的胳膊,羞道:「您小點聲,叫人聽去兒媳多難為情,也就您喜歡我,外人或許都覺得我配不上王爺呢。」

  溫順妃輕輕呸了一聲:「什麼配不上,他命好托生在了燕王府,不然就他那性子,能娶到你這個燕地第一美人?」

  殷蕙的臉真的燙了,什麼燕地第一美人,那都是平城百姓亂傳的。

  「好了好了,咱們說點別的吧。」

  婆媳倆單獨賞了會兒燈,拐個彎,迎面撞上了郭賢妃與福善。

  福善臘月初才診出的喜脈,還沒顯懷,臉上倒是已經有了再為母親的柔情與喜悅。

  既然遇上了,就變成二妃走在前面,殷蕙與福善走在後頭。

  殷蕙知道,上輩子福善就想生孩子,並不介意魏昡納不納妾,可這輩子變了很多,福善會不會因為選秀的事難受?

  換個時候也就罷了,偏偏福善還懷著身孕。

  殷蕙就試探著問了問,萬一福善心裡苦,她還能開解開解,哪怕只是聆聽,也能讓福善好受些。

  誰知道福善壓根不在意,故意與殷蕙走慢點,悄聲道:「我娘曾是金國有名的美人,父汗娶了她,還不是又收了很多妾室,中原美人更多,我嫁過來的時候就沒想過四爺身邊會只有我一個,什麼通房小妾側妃,在我眼裡都一樣,只要四爺最看重我,對孩子們好,我就滿足啦。」

  月光皎潔,宮燈也明亮,福善目光清澈,沒有任何強顏歡笑之意。

  她就像草原上蜿蜒流淌的清澈溪流,甭管身邊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影響她的清純爛漫。

  而且,福善還反過來開解殷蕙呢:「三嫂來安慰我,是不是也怕側妃們與你爭寵?那你不用怕,擺起你正妃的譜來,只要她們犯錯,你就抓住不放,打兩頓就老實了。」

  她娘就是這麼對付妾室的,只要占理且沒有把人弄得傷筋動骨,父汗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殷蕙吃了一驚:「打兩頓?」

  福善:「當然要打,我可懶得浪費唇舌,再說了,我肯定也說不過她們,打最省事。」

  殷蕙仿佛剛認識福善似的,哭笑不得,草原上的女子,行事做派果然與中原女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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