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克夫論

  第844章 克夫論

  「若除倭寇,保家國,在邊關熬了十餘年,不得安寢,是犯了殺孽,是煞氣深重,是需要遭天譴……」宋擷玉每說一個字,心便涼上一分,說到後來,語氣里的失望死氣已經不帶半分掩飾,直直的暴露人前。

  「若這是殺孽,那我們,認了。」

  謝靈坐於高位,心裡不安極了,隱隱覺得某些事似乎正偏離軌道,往他不可掌控的地方滑去。

  洪維秦急了,怎麼也沒想到宋擷玉膽子竟然這麼大,敢當眾痛斥陛下,字字陳情字字控訴,字字……誅心。

  這是為了雍王不要命了?

  可雍王自己都不在乎這一身的權勢,她宋擷玉又何必如此拼命?

  退一萬步,不說陛下不會將雍王削成庶民,就算陛下真如此心狠,宋擷玉也還背靠著淮陰王府,又何必為了雍王這麼豁出去,玉石俱焚?

  她這是不打算要命了不成?

  關鍵看陛下這面色,像是被她說動了……

  不止洪維秦看出來謝靈態度的鬆動,安王也看了出來,不禁心裡暗恨。

  他能說服謝靈疏遠謝俶,本就是抓住這次的江南水患,謝靈焦頭爛額,這才有了他們的可乘之機。

  最重要的是,謝俶自己心裡,當年良妃生他難產而死,至今是他心裡過不去的坎,他也是利用謝俶的心病作為這次計劃中的一環。

  好不容易搞定一個謝俶,萬萬沒想到又跑出來宋擷玉這麼個攔路虎。

  眼看事情要遭,安王終於坐不住了,也顧不上規矩不規矩,站了起來,怒目以對:「婦人之言!簡直是愚不可及,天下和雍王府的滔天權勢,雍王妃就只能看到眼前利益而看不到天下百姓利益?

  只能看到小家而不顧大家?」

  祁王謝安早就快憋出內傷,看安王率先發難,急忙緊隨其後:「雍王立下累累軍功,這沒錯,可雍王卻做錯了一件事,便是娶了長樂郡主這麼一位不顧大局,眼裡只剩蠅頭小利的王妃!」

  有安王和祁王在前面打頭陣,再加上謝俶一直未曾出聲,洪維秦也不甘示弱,也抓緊機會見縫插針上去踩一腳:「安王和祁王說得對,以臣之見,這天譴早不來晚不來,如今才來,只怕也與長樂郡主脫不了干係,畢竟當年長樂郡主克夫的名聲,嘖嘖……」

  洪維秦話還沒說完,脖頸處卻突然一寒,他不以為意低頭看去,就發現脖頸處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橫了把劍,劍刃離他只有分毫之厘,閃爍著凜凜冷光,殺意十足。

  冷汗頓時下來,洪維秦抖著手看向謝俶,嘴唇翕呼,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謝俶冷眼瞧著他,黑瞳猶如冬日寒泊,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儘是煞氣。

  洪維秦吞了吞唾沫,腿軟的要命,猛地提高了腔調,聲音又尖又細,試圖震懾住謝俶:「雍王,你難道是要造反了不成,竟然當著陛下的面動刀!」

  洪維秦搬出謝靈,本以為謝俶能忌憚一二,可沒想到謝俶不為所動,甚至手裡的劍更加逼近了他的脖子。

  這下洪維秦是真的要哭出來,幾乎要被嚇得尿失禁,謝俶手裡這把劍是陛下親賜,由李大師親自鍛練而成。

  據說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洪維秦可不敢賭,他這是肉體凡胎,可不是什麼鐵石一類,謝俶但凡手一抖,他就得人頭落地!

  謝俶沉著面,聲音里戾氣叢生,低沉沉的開腔:「洪大人方才說誰克夫?」

  洪維秦壯著膽子想要硬氣一回,將剛剛的話重複一遍,可才一張嘴,就感覺到自己脖子碰到了刀刃,隨後就感覺到絲絲的痛感,當下被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一旁的同僚也沒想到謝俶會突然發難,本以為雍王這次是真的躺平任憑處置……

  一時看向中間的宋擷玉的眼神都變了。

  哎,這安王祁王還有洪大人招惹誰不好,偏要招惹雍王妃,誰不知道雍王妃是雍王的底線,命根子,瞧,這下可惹上麻煩了吧?

  「雍王殿下,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

  「就是,雍王,這可是大殿,您弄的見血,陛下可還坐著呢。」

  「雍王,快快將這劍給放下吧!」

  一時,眾位同僚都遠遠的避諱著,勸著,有同洪維秦交好的,有擔心謝俶犯了忌諱的,但更多是實在忍無可忍,覺得謝俶無法無天的。

  但謝俶手裡這把劍,雖然從未出鞘過,但卻實實在在是陛下賜的,早早的便說明白,用這把劍,雍王可以先斬後奏,相當於尚方寶劍。

  先帝在時,本來雍王就權勢滔天,如今又被賜了這把劍,這朝中誰不是憂心忡忡?

  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雍王,被他一劍給嗚呼了。

  既然是御賜的劍,那便說不上亂臣賊子,眾人就算心裡再不滿也只能勸著,不能對他橫加斥責,畢竟陛下還在上面坐著沒開口。

  謝俶對這些人的話充耳不聞,涼涼的掃了一圈安王這群人,語氣陰鷙:「你能方才說,誰克夫?」

  安王心裡的不安愈演愈烈,終於整個人都不好了,已經隱隱的感覺到大勢已去。

  宋擷玉也沒想到謝俶會忽然出手,看著他橫刀向洪維秦,也是心驚肉跳。

  斜乜了一眼謝靈的反應,宋擷玉手擰成一團,低低的出聲叫了謝俶:「三哥哥……」

  謝俶偏頭,視線在她身上定了幾瞬,眸色暗沉的嚇人。

  謝靈也被謝俶突然暴起給下了一跳,他這位王叔一向極為守禮,性子冷清,對一應事務都不上心,他還是頭一次看謝俶動這麼大的氣。

  震驚片刻,謝靈才定神開腔,難得的擺起了天子之威,語氣不好,暗藏警示:「王叔,過了。」

  洪維秦聽謝靈開了腔,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張老臉嚇出了褶子,跟朵蔫了的菊花似的,格外的滑稽,聲音因為驚嚇過度,變成了太監腔。

  「雍王殿下,您……您難道要抗旨不成?

  臣方才的話,也只是……只是無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