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祭天
「姑姑，過些日子祭天大典，你說我是穿這身好看，還是這身蠶絲繡花的好看？」
玉嫻玉淑兩人拿著兩身宮裝放在她身旁，宋擷玉言笑晏晏，語氣嬌俏。
旁邊靠在榻上的敏貴妃比起前些日子，更是模樣大變，一頭銀絲逐漸變黑，幾乎又恢復到了往日盛時的容貌。
可每日醒著的時候，已經不剩半個時辰，延慶宮裡的人情緒都不高，內殿裡安排的都是姑姑的心腹，當年帶進來的老人，對于敏太貴妃的身子狀況，所有人都清楚，太妃仙逝恐怕就在這兩日。
宋擷玉不肯露出喪氣來，每日陪敏太貴妃插科打渾，跟從前一模一樣，想要最後多陪陪敏太貴妃。
「就這身吧，襯得你精神氣好。」
敏太貴妃隨意的抬了抬手，指了一身:「長樂生的好，這些衣裳，不論哪件，你穿的都是極好看的。」
宋擷玉笑的兩眼彎彎，湊到她身旁，依偎些她坐好，語氣依賴:「那長樂去穿給姑姑看。」
還沒動就被敏太貴妃手按住，宋擷玉看向她:「姑姑？
敏太貴妃眼皮耷拉著，有氣無力的模樣，一張臉吹彈可破，猶如二八少女。
就是白，太白了點，慘白慘白的，像是一具沒有生氣的冷屍。
「玉兒，聽說前些日子，雍王和陛下起了爭執。」
宋擷玉聽到這話，看向下面伺候的宮人們，眼神陡然間凌厲起來。
這話究竟是誰傳給姑姑的？
她早就千叮嚀萬囑咐過，這些俗務不准透露給姑姑半個字……
看來這延慶宮裡，她的話不管用了！
眼裡的狠厲一閃而過，宋擷玉很快將心思遮掩下去，乖巧的回她:「姑姑，不過是以訛傳訛，哪有這麼嚴重。」
敏太貴妃嘆了口氣，盯著宋擷玉的臉，自己心裡也明白，她這個侄女恐怕是瞞著她，並沒有與她說實話。
「玉兒，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見，可姑姑還是要勸兩句，如今你嫁給雍王，淮陰王府和雍王府聯姻，宋家的權勢已經頂了天，你與哥哥還需要多做打算。」
宋擷玉握著敏太貴妃的手，心裡對她這番話早就有了思量，為今之計，只有讓宋家的姑娘進宮，才能讓宋家有喘息之機。
而這宋家進宮的姑娘，還不能是庶女，非得是嫡女這等有分量的才行。
但如今，宋家的嫡女只剩燕兒，讓燕兒進宮當質子，做陛下和太后鉗制淮陰王府和雍王府的一把刀，她怎麼捨得？
爹爹又怎麼捨得？
「姑姑，這些玉兒都明白，您不必擔心，如今有玉兒在，您只需要享福，剩下的，我們這些後輩自會考量。」
眼看著敏太貴妃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思慮過多，與她無益。
敏太貴妃被她這幅撒嬌賣痴的模樣逗笑，心裡熨帖，只好應了下來:「好……那這些事姑姑就都不操心了，咱們玉兒聰明，遇事定能逢凶化吉。」
她話落音，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忽的開口:「外邊的芙蓉花應該開了吧？」
宋擷玉聽她這麼一說，愣了一下，自進宮以來，她鮮少出延慶宮的門，除了陶安南幾次把她傳喚過去，其餘時候她都在殿內閉門不出。
後來陶安南落胎，她也就得了清淨，更是賴在敏太貴妃身旁，不曾離開半步。
日子過得飛快，她險些記不清如今是什麼日子，在心裡算了算，宋擷玉才點頭:「按著日子看，這會兒，御花園的芙蓉樹，花開的正盛的時候。」
敏太貴妃視線移到旁邊，眼神煙霧般飄渺，似是透過重重珠簾看向那棵極大的芙蓉樹，語氣遺憾欽羨。
「今年還沒見過芙蓉花，真是遺憾……」
宋擷玉聽的鼻頭一酸，卻不肯讓敏太貴妃瞧見，連忙低頭，一開腔鼻音濃重:「那讓燕兒去摘上幾朵，咱們把芙蓉花放花瓶里養著，日日都能瞧著。」
「日日都能瞧著……」敏太貴妃重複著她的話，忽的笑了起來，溫婉的很:「你與燕兒一同去吧，摘多些來，春日的光景還沒瞧過，咱們將芙蓉花插滿殿，也就不算錯過了。」
宋擷玉也笑了，一口應下:「好，姑姑你先睡會，等我和燕兒將那芙蓉花摘來，您一醒，就能聞到滿殿的芙蓉花香。」
敏太貴妃也笑出聲，一雙水波眼情意綿綿，裡頭的寵溺醉人:「好，那姑姑可就等著了。」
宋擷玉迫不及待起身，姑姑難得這麼有興致，她與燕兒早去早回，定能讓姑姑高興！
提著裙角，宋擷玉還不忘囑咐:「姑姑，你這一覺可不能睡太長，玉兒回來時，可會去吵您，您可不能生玉兒的氣。」
敏太貴妃還是半躺的姿勢，矜貴柔弱，看著宋擷玉的眼神複雜，笑著應下:「去吧……仔細著些。」
宋擷玉興致勃勃，才走到門邊，忽然聽到身後敏太貴妃叫她。
「玉兒！」
她詫異回頭，敏太貴妃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正看著她，隔得太遠，看不清臉。
「小心，要顧好自己。」
宋擷玉聽了，滿心都是要去給敏太貴妃摘芙蓉花，哄她開心，來不及多想，大力點頭:「姑姑，玉兒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顧好自己，還能照顧好燕兒，您放心吧！」
她不過是去摘幾朵芙蓉花，身邊還陪著這麼多人，怎麼可能會出事？
姑姑這擔心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等宋擷玉走後，敏太貴妃強行撐起來的身子才陡然間鬆軟下去，劇烈咳嗽起來。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敏太貴妃趴在榻上，看向門口的方向，眼裡流出一行清淚:「玉兒長大了……姑母就放心了。」
宋擷玉和宋擷燕來到御花園，正挑著芙蓉花，沒多久，就看到敏太貴妃殿裡的人急匆匆過來。
宋擷燕手裡捧著大捧的芙蓉花，笑了笑，看向來人:「秋音姐姐，我和三姐姐帶的人夠了，已經摘了這麼多的芙蓉花，你這會兒來遲了。」
等離得近了，看清秋音的臉，宋擷燕的話戛然而止。
秋音紅腫著眼，臉色灰敗，走到近前，撲通一下跪了下去，聲音顫抖。
「雍王妃，七小姐，敏太貴妃……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