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拗不過宋擷玉,玉嫻玉淑也不再勸,玉嫻去準備早膳,玉淑幫著宋擷玉梳洗。
「王妃今日可是要穿芙蓉色散花水霧綠合歡裙?或者是旁邊這件品竹色曳地望仙裙?」
宋擷玉看著擺在不遠處的幾身衣裳,視線微閃,忽然看向另一方向,語氣平靜,無波無瀾:「穿那身。」
玉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宋擷玉看向的是一身蜀錦滾雪細紗,一時有些怔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遲疑著幫宋擷玉換上。
還沒來得及發問,心裡正犯著嘀咕,就聽到宋擷玉又吩咐了一句:「髮髻就梳之前的樣式。」
玉淑這回是真憋不住了,一邊手腳麻利的幫宋擷玉梳妝,一邊低聲問了問:「王妃今日要出府?」
她和玉嫻身為宋擷玉的貼身丫鬟,一向是對宋擷玉的行蹤了如指掌,今日分明是沒有安排,可為何王妃卻指定要了今日這身打扮?
蜀錦滾雪細紗,顏色樣式如雪山之巔的雪水,穿在宋擷玉身上自然是極好看的,但問題是這身款式太過莊嚴肅穆,一般也就出席大場合才用得上,如果只是在王府內活動,自然應該以簡單舒適為第一要務,而不是如此華麗正式。
言談之間,宋擷玉的髮髻已經梳好,宋擷玉抬了右手,輕撫髮絲,神色怔仲:「……或許是我心血來潮吧。」
玉淑被她的話弄的哭笑不得,這個解釋,也算說的過去。
主子開心最重要,既然宋擷玉樂意,她就不多問。
手腳麻利的給宋擷玉上了個合適的妝容,時辰也到了早膳的時候,玉淑正想著要不要去催一催玉嫻,就聽到門外玉嫻的聲音響了起來。
「雍王殿下,您來的正巧……」
宋擷玉聽見謝俶的名字,臉上終於浮了三分笑意出來,起身,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謝俶急匆匆的朝她走過來,沉著臉色。
他這臉色,極大的引起了宋擷玉心裡的的恐慌,站在原地沒敢動彈。
謝俶黝黑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才沉聲開口:「長樂,淮陰王妃,於昨晚病逝。」
他這話如同一記重錘,驟然將宋擷玉敲的回不過神來,腦袋嗡鳴,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扯了扯嘴角到底還是沒能扯出半分笑意,宋擷玉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三哥哥,你跟我開玩笑呢?」
明明兩日前她見到宋青山還說阿娘好好的,雖然身子不舒服但是並沒有大毛病,這才過去幾日?怎麼就突然病逝了?
謝俶清冷的面上極快的流露出些不忍,但片刻以後又隱沒下去:「淮陰王府的元嘉和宋嬤嬤正在客廳等著。」
他這一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瞬間將宋擷玉心裡頭最後一絲希冀給砸了個乾乾淨淨。
元嘉姑姑和宋嬤嬤都來了,自然不可能是謝俶跟她開的一個玩笑。
「七小姐!您怎麼起來了?」
氣氛陷入死寂時,玉淑一聲驚呼將眾人的注意力給拉扯回來,宋擷玉連忙看過去。
宋擷燕就站在屏風後,身上還是那身單薄的裡衣,一頭烏髮散在肩上,襯得那張小臉越發的慘白。
宋擷玉心口一瞬間疼的要命,來不及多想,一把將宋擷燕抱進懷裡,她想安慰宋擷燕,想讓自己這個妹子能舒服一點,可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片刻之後,宋擷玉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啞,拍了拍宋擷燕肩膀,聲音輕的幾乎失聲:「燕兒……去穿了衣服,咱們回府。」
宋擷燕渾身僵直的站在原地,安靜了好久才是一聲嗚咽,情緒崩潰。
草草的將宋擷燕給收拾好,宋擷玉渾渾噩噩的帶著人回淮陰王府。
一路上宋擷玉的情緒還算平穩,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算是經歷了幾番生死,對這些事的接受能力也逐漸提高,可等看到躺在床上神色安寧的李瑢,還是忍不住破了防線,淚流滿面。
「你為什麼在這裡?」宋擷燕慘白著一張臉,看向站在李瑢床邊神色慘澹雙目紅腫的宋如瑛,嗓子因為情緒的破碎發尖變細:「阿娘明明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人就去了,是你對不對?是你對阿娘做了什麼對不對?」
宋擷燕從沒這麼咄咄逼人過,以至於刑繡芸都不曾反應過來,眼看著宋擷燕抓著宋如瑛的衣領,眼裡的憤怒和仇恨像是淬了毒,當即也慌了,想要去阻止。
只可惜,宋擷燕的手勁太大,根本沒給刑繡芸機會,而宋如瑛也不掙扎,任由宋擷燕作為。
刑繡芸也急了:「燕兒,快放手,辛大夫說了,母親這是油盡燈枯,是天命,不是人為。」
刑繡芸說完,宋擷燕仍舊像是不曾聽見她話似的,掙扎著要跟宋如瑛拼命。
「燕兒,停手。」
宋擷玉一聲低喝,她這一嗓子雖然不大,但宋擷燕竟然還是冷靜下來,站在原地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下來。
刑繡芸在一旁看的不忍心,宋擷燕面上稚氣未脫,這般無聲哭著,著實讓人心裡發酸。
還沒等刑繡芸去安慰,就見宋擷燕身子晃了晃,竟然直接倒栽蔥倒了下去。
刑繡芸手忙腳亂的招呼人將宋擷燕給帶出去,屋子裡就剩下宋如瑛和宋擷玉以及一些貼身伺候的丫鬟。
宋擷玉扶著玉淑的手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床邊,握住了李瑢的手,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才一牽動麵皮,眼淚突兀的落了下來,聲音也泄漏了幾分哭腔。
「阿娘……您可真夠狠心的。」
油盡燈枯,想必阿娘很早便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到了這時候,宋擷玉腦子裡關於李瑢的記憶便越發清晰。
怪不得李瑢將宋擷燕送到她府里前說的話那般奇怪,恐怕是早有預料自己的下場,將宋擷燕送到雍王府,恐怕也不是府里亂的原因。
從一開始,李瑢就在布一個大局。
可不管李瑢是為了什麼,如今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讓她和燕兒見上,她怎麼忍心?她怎麼就能狠下這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