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擷玉開門見山這番話極為大膽,司晉宇並未回應,只一徑的沉默著。
她不意外。
初次見面而已,不信任是理所當然的。
但她卻沒時間同他在這裡磨蹭,宋擷玉可不想兩刻鐘到了,被大哥找著,看到她與司晉宇在這裡私下說話。
「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如果我說我能幫你進西北大營,你覺得如何?」
司晉宇還是沒應聲,只心裡卻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且不說宋擷玉開口便道出他在忠勇伯府的真實處境,令他詫異,更叫他震驚的是,她怎麼會知道他想去西北大營?
若說是碰巧,那未免太巧。
可這又的確是存在他心裡的想法,從未與人說過。
甚至於他想走的門路,如今還都只在籌謀中,未有機會實施。
宋擷玉見他久久不語,不禁蹙起眉頭,她雖想拉攏司晉宇,但他若是一意拒絕,自己肯定也不會上趕著,只能說是命吧,她再想別的法子便是。
「不想?那便算了。」
宋擷玉淡淡的道了一句,轉身便向巷口走去。
不過只邁出兩步,便聽到司晉宇沙啞的聲音,「長樂郡主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宋擷玉停下步子,轉頭似笑非笑得道:「你怎麼不問自己,一個落魄伯府的嫡子,又有什麼是值得我圖謀的?勸你一句,對人戒備是該有,但戒備過頭可是會錯失良機的。」
司晉宇咬了咬牙,站直了身子一揖到底,「若郡主能讓我去西北大營,司某甘為郡主驅使!」
宋擷玉挑眉哼笑道:「這話不實得很,若我猜得沒錯,你去西北大營不過是第一步,之後你便要尋機出戰,謀求軍功,你最終想要的是做人上人,一旦你做到了那一步,又怎麼肯甘心受我一個小女子的驅使,只怕恨不得同我撇清關係,不想有人再提起這段往事吧!」
聞言,司晉宇才真正明白有關於宋擷玉的傳聞有多麼不靠譜。
這樣一位聰慧至極,甚至能猜透人心的女子又怎會是傳言中囂張跋扈,不學無術,只空有一張美艷臉孔的花瓶?
不過想想自己在外的名聲,他又很快理解了,甚至微妙的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心思。
同樣,他也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說假話是矇騙不過去的,反而就如她所說,恐會錯失良機。
司晉宇抬起頭,一字一頓的認真道:「如果我真有達成目地的那一日,只要郡主不攜恩要我做出有礙前途或是大逆不道之事,我定然無不遵從,以此為誓,我若是忘恩負義之輩,便叫我一生都無法為自己和家人報仇血恨!」
他雖沒有明說,但宋擷玉還是猜到他口中的家人,必定是他早逝的母親。
如此看來,這個誓言倒是極重的。
宋擷玉微微一笑,「倒不必如此,送你去西北大營對我來說並不算難事,我沒打算讓你用一輩子來還,只要過上幾日,幫我做件事,咱們就算兩清了,如何?」
司晉宇沒有反駁,只是拱手道:「請郡主示下。」
宋擷玉上前兩步,低聲說了一番。
司晉宇表情沒多少變化,只是眼中難免透出幾分疑惑,等她說完,遲疑著道:「只是如此嗎?」
她所說的「事」與他想像中差了許多,本以為會十分棘手,不想如此簡單。
宋擷玉神情微妙,「你既覺得輕鬆,便一定要辦好此事才行,若是出了紕漏……」
「必然不會!」司晉宇斬釘截鐵的應道,顯然極有把握。
宋擷玉心道,也是,這小子能在他那個狠毒的繼母手底下好好的活到這個年紀,還偷學了一身武藝,就算不像前世作了兵部尚書後那般老辣,但可見是個擅長詭計的,做這麼點事,應該難不住他。
「那便極好,如此,正月十九巳時,我在福鼎茶樓的廂房,靜候佳音。」宋擷玉輕笑著道:「屆時自然也會將司公子需要的東西送上。」
說罷,她盈盈福身,然後離開,半點也無拖泥帶水,倒叫司晉宇看著她的背影,怔忡了好一陣。
宋擷玉帶著人去到醉仙樓的廂房。
宋鶴軒正為宋擷燕介紹桌上的小食,他眉目溫和,言辭有趣,短短時間已經將宋擷燕哄得不再畏懼,聽到高興處,還會鼓起勇氣沖他羞澀的笑一笑。
宋擷玉走進來,也不用人請,便自己坐到宋擷燕旁邊,笑眯眯的道:「這裡的吃食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歡,也不必礙於大哥的面子非要吃下不可。」
宋擷燕連連搖頭,咽下口中的東西,小聲道:「好吃,跟府里不一樣的。」
說著還看向宋鶴軒用力點點頭,表示是真的好吃。
宋擷玉繃不住的笑起來,宋鶴軒也輕笑著撫了撫她的頭,「喜歡就每樣都嘗嘗,只是不可多食,免得晚上睡不好。」
宋擷燕乖乖應了,又捧著吃食象小倉鼠般吃起來。
宋鶴軒睨了宋擷玉一眼,「別逗小七,讓她好好吃東西。倒是你,不是說回來解釋?」
宋擷玉向上彎著唇角,也作出乖巧狀,「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方才瞧見忠勇伯府的那個司家老大被他繼弟帶著一群人推搡到巷子裡打得不像樣子,我看不慣,便讓親衛把他們全都送去衙門了!」
這話可也不算謊言。
宋鶴軒倒是心知妹妹的性子,覺得這種事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並不算太意外,只仍是嘆了口氣,「你一個女兒家,何必摻合這種事,看到便同我說一聲,我自讓護衛去處理就是。」
宋擷玉抬手拿起杯盞,吮了口清香的茶水才道:「這種打抱不平的事,我最喜歡做了,當然要親自過去瞧瞧。」
「……」
宋鶴軒無語了半晌才斟酌道:「司家的事沒那麼簡單,且司家的老大也不是一味受氣的,總歸你日後少摻合這種事,免得平白樹敵,讓家人擔心你。」
「謝大哥教誨,我知道啦!」宋擷玉開玩笑的應道,心裡倒想著,自家大哥的眼睛真是銳利,明明沒有交情,卻仍是看穿了司晉宇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