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換種活法

  說起司晉宇的經歷,倒真是傳奇得很。

  出身忠勇伯府,本是嫡長子,卻因母親早逝,繼母不慈而備受磨難。

  偏那忠勇伯的繼室佛口蛇心,府里再怎麼折騰,到了外面,沒一句話不是替司晉宇著想,人家都當她是個仁厚的,對待前面的嫡子猶如親生,反而是嫡長子性子陰沉,爛泥扶不上牆。

  卻不知道若非司晉宇警惕,只怕早早就命喪黃泉,活不到今日了。

  他活著便是攔路石,被繼母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有繼母在中間攪混水,忠勇伯對司晉宇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甚至透出要將爵位讓小兒子繼承的話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司晉宇,覺得他不會有出息,一輩子也就只能混吃等死的時候,他卻不知怎地攀上了東宮詹事,借著太子謝央之勢進了戍衛京畿的西北大營,後又在烏月國犯邊時主動請戰。

  他去的時候,不過封了個校尉,可三年過去,當他攜著赫赫戰功回到盛京後,便一躍成為已經當上皇帝的謝央的心腹重臣,不但破例封了候,皇上還允他親自查證當年的忠勇伯夫人,也就是他親娘的死因。

  具體的過程如何,宋擷玉並不很清楚,但她卻知道,此令下了沒多久,司晉宇便尋了證據將忠勇伯一家老小全都下了獄。

  他的親爹和繼母以謀害前伯夫人之名被判斬首示眾,而他的繼弟繼妹,雖經調查與此事無關,但也沒得了好下場,據說被放出來之後數年間全部橫死,沒有一個人逃得過。

  這要不是司晉宇下得手,誰也不相信!

  但那個時候,他已經接替告病致仕的定安大將軍顧崢嶸做了兵部尚書,深受皇上信重,是手掌實權的堂堂三品大員,誰敢背後議論他?

  前世,宋擷玉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注意到有這麼個人的。

  可後來她才想明白,司晉宇分明是在西北大營的時候就效力於謝央了,否則謝央初初坐上帝位時,西北大營的北軍統領也不會對他那般恭敬,有這樣一支精銳之師在手,他理所當然的震懾下許多蠢蠢欲動的不臣之心!

  要說這裡面沒有司晉宇在起作用,宋擷玉是不相信的,否則單單憑著戰功,謝央會重重封賞他,但絕對不會那麼信任他。

  她重回十六歲,心心念念便是將謝央拉下馬,自然要將他前世能夠坐穩皇位的種種原因想得清楚明白。

  如果說淮陰王府的宋家兩父子是在文官當中為他斡旋,助他收攏人心,推行政令的領頭人,那司晉宇就是靠著將烏月國打到再不敢覬覦大禹的彪悍戰績與威信,為謝央收服那些武將的最大助力。

  這般人物,宋擷玉陰差陽錯的碰上了,她豈能放過?

  就算拉攏不成自己人,也要讓他再不可能跟謝央搭上線!

  抱著這樣的心思,她進了巷子。

  先前被派進去的兩名親衛熟知宋擷玉的風格,先是俐落的將人打到不敢反抗之後,便將他們拎著跪起來,但凡有敢耍賴不跪的,便當即一腳踹在膝窩上,讓他們跪個結實。

  宋擷玉到了近前,停下步子。

  她先是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窩在牆邊一動不動的司晉宇,見他縮成一團,垂眸斂目,一副嚇呆的模樣,心裡便哼笑了一聲,收回目光去打量跪在面前的那幾個。

  跪在當中穿著錦衣的,應該就是那個發話打人的,聽意思他就是司晉宇的繼弟。

  至於旁邊的,肯定都是他的狗腿子們。

  這些人倒真是囂張得很,打人那麼熟練,動輒就要將人的腿打折,想來平時沒少做這種事。

  她思忖著便道:「拿了我的帖子將人送到京兆府尹處,就說這些人在燈會上毆打無辜百姓,意圖製造混亂,請府尹大人好好審問,他們到底意欲何為?」

  這麼個大帽子扣下去,想來他們得受些罪。

  若能從此摒惡從善,不再去惹司晉宇,說不得還是救了他們自己一命。

  「是!」親衛應聲便要提人走。

  奈何那司晉宇的繼弟不過十幾歲,平日在府里被寵慣了的,哪裡見過這等陣勢,一聽要送他去京兆府,當即便嚎道:「你胡說!我沒有!你這個賤……」

  辱罵的話尚未出口,便被宋擷玉的親衛當即立斷的抽了一巴掌。

  那力道抽得他半張臉登時紅腫起來,腦袋也嗡嗡作響,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麼了。

  宋擷玉冷冷的看著,輕嗤了一聲,「告訴京兆府尹,本郡主阻止他時,他還大聲辱罵,絲毫不將我的身份放在眼裡!」

  她是皇上親封的郡主,不將她的身份看在眼裡,就是不將皇上看在眼裡,少不得要治他一個不敬之罪。

  繼弟的狗腿們本來還想再掙扎一番,可聽到這話全傻了。

  原來這是位郡主!

  有伶俐的,看宋擷玉的做派就猜到,她就是京中素有跋扈傳聞的長樂郡主,也有遲鈍的,仍不知情。

  但無論他們知不知道她到底是誰,只要是郡主,都是他們惹不起的。

  於是一行人頓時喪著臉,像打蔫的茄子似的被帶走了。

  宋擷玉看了眼身邊的玉嫻,低聲吩咐:「帶著人遠點守著,我跟他說幾句。」

  玉嫻也不多問,很快將人分兩撥,將巷口兩端都守住。

  眼見無人打擾,宋擷玉這才來到司晉宇面前,「還能站起來嗎?」

  半晌,司晉宇緩緩扶著牆起身。

  他很高,比宋擷玉高一個頭,但宋擷玉微微仰頭望著他時,氣勢不但不弱,反而十分強硬,「忠勇侯嫡子司晉宇?」

  司晉宇並不符合當下時人對翩翩美公子的推崇,而是那種略顯硬朗的男子,尤其是此刻,當他褪卻偽裝的懦弱,只剩了鋒利的稜角和陰沉的臉色,在昏暗的夜色里還真有幾分駭人。

  不過宋擷玉絲毫不受影響,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直直盯著他又道:「聽說你在忠勇伯府過的朝不保夕,就算你裝成一攤爛泥,但只要你還占著忠勇伯嫡長子的位子,不定哪日就被你那個面慈心黑的繼母弄死了,如何,想不想換種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