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堂之上,謝央身著黑色太子朝服,上繡金紋碧落龍冰,面色肅穆莊嚴,一雙細長的瑞鳳眼半闔著,徒增了三分威嚴寶象。
宋鶴軒著大理寺卿官袍,跪在大殿正中間,垂首,看不清面容,聲音高亢激昂,竟是罕見的激動:「太子殿下,不日前,您手下的劉慶劉公公帶著人將臣妻子刑氏帶走,還請太子殿下當著眾位朝臣的面給臣一個交代。」
他說完伏首,語氣更是悲憤:「還望太子殿下莫要讓臣等寒心。」
謝央冷笑,好整以暇俯視著底下跪著的宋鶴軒,語氣冷靜又不近人情:「宋卿,刑氏謀害太子妃,劉慶恐怕在將人帶走後就說的清清楚楚,孤看在淮陰王府的面上,不將此事宣揚,更不曾治你們宋家一個連帶之罪。」
他頓了頓,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瑞鳳眼危險的半眯起來,愈發的顯出三分不善,低低壓了嗓子:「孤一片好心,沒想竟然讓宋卿心懷怨恨,可見,」謝央輕嗤,身子坐了回去,又恢復了之前的坐姿:「貪心不足,再是目高於頂的人都不能免俗。」
眾人紛紛側目,一時都不敢開口,謝央這話說的著實太不客氣了些,太子坐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也有半月,陛下毫無好轉的趨勢,淮陰王府成了太子第一個開刀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恐怕是淮陰王府惹怒了太子,眼看著太子成為天下之主是鐵板釘釘的事,這關頭,誰敢幫這位年輕的大理寺卿說話。
宋鶴軒直起身子,對謝央的惡意似乎絲毫未覺,或者說是覺察到了,但毫不在意,面色凜然,薄唇緊抿,皎如玉樹的面上多了三分執著:「太子殿下,您說內人謀害太子妃,可空憑一張嘴,臣,實難服氣!」
謝央面上的神色越來越僵,陰冷的打量著宋鶴軒,良久,他才沉沉出聲,帶了殺氣:「放肆!」
這一聲怒呵,成功點燃了大殿之內氛圍,眾人噤若寒蟬,不懼帝王之威的老臣不知事情因果,也不敢站出來評判個公正。
謝央壓了壓脾氣,冷冰冰開口:「昔日太子妃邀邢氏來府,後不湊巧,以至於邢氏掉了孩子,至此懷恨在心。」
「這個理由,可足夠讓邢氏對太子妃記恨了?」
洪維秦在一旁幸災樂禍,幽幽開口,一臉懇切,拖長了調子,陰陽怪氣的:「宋大人還是莫要跟太子頂嘴,太子已經算仁德寬厚,宋大人不可不知好歹!」
謝央瞥了一眼洪維秦沒有說話,面上隱見怒色。
宋鶴軒卻輕笑,眼尾竟是流露出三分譏誚,眸色冷寒,一聲聲質問,越到後面聲調越高,到最後近乎是厲斥:「什麼是好,什麼又是歹?難道任由內人冤死,裝聾作啞,貪生怕死,苟且偷生,才是知好歹?」
「那這好歹,我也不必知道,洪大人倒是一向最知好歹的。」
洪維秦被宋鶴軒一頓反話給譏諷的臉色大變,看周圍的朝臣都在偷笑,更是惱怒:「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謝央盯著宋鶴軒,目露不善,他和這位大理寺卿可是早早的有了嫌隙,當初宋鶴軒寧願下大獄也得揭發他貪污賑災糧的事。
要不是宋鶴軒,他哪裡需要冒險給景安帝下藥,要不是宋鶴軒,他恐怕早幾年便能坐上這位置,更不用……弒父。
呵,要不是淮陰王府還不能動,他會只拿邢繡芸一介女流出氣?
他想要得到宋擷玉,讓她乖乖的到自己面前求自己,就不能動淮陰王府的人,尤其是宋擷玉的血親。
否則,就宋擷玉那個狗脾氣,他若是敢動她父母兄長,只怕會把她逼的脾氣上來,與他玉石俱焚。
他要的,從來都是宋擷玉心甘情願雌伏與他,而不是斗個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宋鶴軒如今能在他面前叫囂,真應該好好感謝自己爹娘,為他生下宋擷玉這麼一個妹妹。
「罷了,這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提,宋卿家逢大變,接受不能,孤允你在家休沐,什麼時候好了,再什麼時候來上朝。」
劉慶站在謝央身旁,明明白白感知到謝央的不耐,當即給底下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連忙麻利的想要將宋鶴軒拖下去。
只是還沒碰到宋鶴軒袖子,便聽到宋鶴軒忽然開口,擲地有聲:「臣,不服!內人那日進宮,從未獨處,身旁未曾空過人,眾人有目共睹,當日唯一與太子妃見面,也不是只有太子妃和內人,安王世子,以及十幾位世家夫人皆在,辛柔辛姑娘當時也正跟太子妃說話。」
那些小太監一時竟然被宋鶴軒的氣勢震住,半步不敢動。
謝央冷眼瞧著底下的宋鶴軒,一言不發。
宋鶴軒目似寒星,直視著謝央,語氣清冷:「太子殿下不妨告訴臣,內人究竟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害得太子妃?」
洪維秦被宋鶴軒當眾給了個沒臉,本就來氣,看宋鶴軒還敢不怕死的跟謝央打擂台,再看謝央的面色,心裡的心思活泛起來,再次站了出來問罪。
「大膽!太子殿下監國,位同陛下,難道宋大人是覺得太子殿下胡亂冤枉人?太子殿下說你有罪,你便是有罪!」
小太監們被劉慶狠狠的剜了一眼,才連忙又去抓人。
宋鶴軒被制住,面色更冷,狠狠一甩袖子,眸色極黑,甚至帶了三分悲愴之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內人確實有罪。」
洪維秦看他應了,更加覺得自己贏了這仗,語氣更加得意:「宋大人何必呢,吃了苦頭才懂得低頭,既然已經知道錯了,便跟太子殿下懺悔,將自己內人的罪過一一說將出來。」
宋鶴軒睨著謝央,一字一頓,語氣果決:「內人之罪,就罪在不該和一個酷似太子曾經良娣嚴氏說話,還偏偏讓太子妃瞧見。」
「當年,嚴氏被太子一踹,一屍兩命,其中,太子妃有沒有插手設計,尚未可知,箇中隱情,沒想到今日竟然報復到太子妃身上,卻被太子殿下拿來做由頭,對臣內人詰難!」